面对沉迅的答复,杨振已经认识到,崇祯皇帝对派设金海镇文官监军的意愿,应当是很强的,否则以沉迅以往说话的谨慎,不会轻易这样回答。
也因此,杨振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金海镇的兵马战船在壮大,管辖区域也在变大,杨振的实力跟三年前相比,绝对是天翻地覆今非昔比了。
然而杨振实力增强的同时,也不必可避免地会招致皇帝的猜疑与忌惮。
也幸好,金海镇的实力再怎么强大,对于京师来说,也形不成直接的威胁,所以,崇祯皇帝目前尚能容忍他的飞速壮大。
但是,同时,杨振也越来越能理解崇祯皇帝以及远在京师朝廷的文官大臣们,为何这么着急要自己和辽西的洪承畴、祖大寿一起出兵跟清虏决战了。
杨振一边琢磨着这些事情,一边沉默了下来。
沉迅见杨振什么不语,仿佛心事重重,显然也意识到眼前的杨振心思在想些什么,于是马上就又补充说道:
“呵呵,都督莫在意,朝廷意欲派设监军,不过是为了督促都督按时进兵,并且方便都督与朝廷方面,与辽西督师府彼此联络,相互配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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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都督之忠义无双,以都督麾下兵马之实力,只要都督及时誓师出兵,取得一场两场大捷,圣上定然会打消一切疑虑,朝廷也必不会再派监军督战之议。”
“沉先生多虑了,本都督倒不是不愿意朝廷派人前来监军督战,只是大战一起,兵凶战危,朝廷出个知兵的文臣不易,岂能白白折在军前?”
“这话也是,都督考虑得周全。”
沉迅见杨振这样说,也马上就坡下驴,直夸杨振考虑得周全,仿佛完全没有听出杨振话里隐含的另一层意思。
就这样,谈笑之间,二人极有默契地将有关朝廷派设监军的事情按下不提了。
接下来,杨振问起了圣旨里笼统提及的粮饷补给之事,对此沉迅再次向杨振做了解释。
“都督不必着急,早在年前,圣上已命前中书舍人户部郎中沉廷扬,赴淮安专司经理海运,在下离开京师之前,听说沉廷扬已在淮安征集大批海船,只待漕粮至淮安即可出海北来。”
“沉廷扬?可是曾向圣上进呈《海运书》的那个沉廷扬?”
“都督也知道沉廷扬?”
“偶有所闻。朝廷向来为漕运所困,却无人言海运之便利,唯沉廷扬独言之,是以本都督知道他。”
“都督麾下多有水师,自然知道海运之利,都督与沉郎中当能成为知己。不过海运之利,朝中并非沉郎中独知之,只是江南漕运,牵扯极广,知之者不敢尽言而已。”
沉迅所说,也是实情。
而且杨振也知道其中的原因,明明漕运效率低下,损耗十分严重,可是朝廷上的大臣们就是要借口海上风浪大,非要坚持漕运。
当然,这些事情很复杂,也不是杨振现在能够解决的,所以听了沉迅的话,只是点点头,然后说道:
“之前,本都督听说,去岁江南无漕米入京,不光是因为山东李青山之乱,还有一个原因,据说是江南六府大旱稻米欠收。
“既然如此,沉廷扬沉郎中即便在淮安坐镇,征集到了海船,可是若无漕米可运,不管海运还是漕运,岂非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局面?”
“呵呵,都督,多虑了。此事圣上早有旨意,已于正旦朝会上下旨,命江南六府、淮安、扬州等地,皆可输麦抵漕米,且历年积欠输麦抵漕粟,皆准十之六!”
杨振并没太听懂“皆准十之六”是什么意思,但是大致想了想,十之六,大概就是打六折的意思吧。
比如原来该收十石漕米,现在情况紧急,只收六石麦粟。
没有米,不要紧,给麦子也可以,数量不足也不要紧,只要把往年积欠都交了,那么连带着全给你打六折。
杨振也不好判断,崇祯皇帝的这个做法会不会起作用,或者能够起多大作用。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做或许会起一些作用,毕竟对于朝廷财政来说,崇祯皇帝的这个做法,可以说是往后退了一大步。
不过这样做,也等于是开了一个口子,一旦拖欠到最后可以折扣冲抵,那么以后江南漕米的拖欠问题就只会更加严重。
从这个层面上来看,崇祯皇帝也真是要孤注一掷,寄希望在短期内集中全力解决辽东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