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笛娅和斯蒂安娜找来时,她正在火炉边摆弄一件未织完的毛衣。不知是谁留下来的手工,帕尔苏尔询问乔伊,他也回答不上来。火焰熊熊,绒毛也光滑柔顺,被暖意滋润。房间里的温度逐渐上升,与她来时天差地别。而骑士仍坐在烛台边,玻璃外的霜雪被他的脊背遮住。烟雾缓缓弥漫。
但与房间的主人对面,她不能这么懒散。帕尔苏尔把毛线团丢向乔伊,让它落进同类中。
“我的要求很合理。”黄昏之幕的社长宣布,“是要求,不是请求。”
“很好。我也不擅长答应请求。”骑士冷冷地回应,“既然我们没得谈……”
帕尔苏尔突然探出身,捏了捏他缠绷带的手臂,声音戛然而止。“我答应了,大人。安娜没告诉你?我很早就答应过她。虽然你的请求有些过分,但谁让我有约在先。”
“我不是在请求……”
“你不能掐她吗?”骑士打开帕尔苏尔的手,不快地说。
“随你怎么说啦,奈笛娅。帕露如今是我们的一员。”斯蒂安娜开口,“那你肯定会帮忙,我知道的。”
白发的阿兰沃人皱起眉。“安娜,你到底是我的学生,还是这位圣女大人的女仆?这时候你该休息了。”
“极黑之夜里,只要吹灭蜡烛,什么时候都可以休息。”
奈笛娅叹息一声。她扭过头,鲜红眼睛审视着帕尔苏尔:“这孩子完全被你俘获了,圣瓦罗兰的圣女。看来传言也有可信的成分,当年你的魅力足以影响森林种族的票选。”
“这是彻头彻尾的谣言。”
“自然。你是靠演讲获得支持的。圣瓦罗兰人笃信歌谣,这是打动他们的唯一方式。如果你想靠自己改变,那就太不明智了。”
“生命不是歌谣。”帕尔苏尔回答。
“人们的观点不相同。”奈笛娅坐在椅子上,“我手下也有许多年轻人,他们拒绝撤离阿兰沃,更渴望坚守据点。我让他们自由安排。”
“但你已经决定放弃阿兰沃。”
“奥雷尼亚将把这里变成战场,我还能怎样?战士追求荣耀,领主则考虑得失。我虽不是领主,却也有自己的领地要照管。”
“问我的话,先留下来打一仗,再走也不迟。”帕尔苏尔瞧见斯蒂安娜投来赞同的目光。看来她也是拒绝撤离的一员。理解是理解,她心想,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人们却未必会作出理智的抉择。
“黄昏之幕可不是圣瓦罗兰。结社远没有国家的体量,经不起大战。撤开战绝无可能。”
“你首先得说服反对者。”倘若她成功了,那或许她比我更适合做希瑟的苍之圣女。起码在演讲上是这样。传言不也说,奈笛娅能对抗银歌骑士团的“胜利者”吗?
“我当然可以。这不是难事,帕露——既然你和安娜一样称呼我,那我也这么叫你。”奈笛娅的手指惬意地插进颈间的长发里。“我要他们怎么做,他们就会听从。初源的结社靠神秘度支配‘票选’,不靠演讲。假如你能教所有手下乖乖听话,就不必担心有今天。”
“假如。既已作出假设,何不再放开思维?”
黄昏之幕的社长挑眉:“什么意思?”
“假如你的力量足以支配世界,干嘛还要担心敌国?你大可以先踏平银歌骑士团,再把阿兰沃变成你的后花园。没人能阻拦你。”帕尔苏尔说,“可见,问题并不在于权力组成。”她坐到骑士的床上,与奈笛娅正对面。“通往终点的道路有近有远,但终点总会到。我们的敌人始终难以战胜。”
“银歌骑士团?他们的目标是阿兰沃。”谈及祖国的命运,奈笛娅并无半点感怀。
“阿兰沃的过错在于她与奥雷尼亚同存于世。”帕尔苏尔说,“而所有不听从皇帝陛下命令的人,都归银歌骑士团惩治。”
“也许你有你的道理。”
帕尔苏尔耸耸肩,“谁让我是失败案例。”
“不管怎么说,你起码从中获益。一次失败比一百句劝说管用。”一点点笑容掠过白发阿兰沃女人的面孔。“那么苍之森的帕尔苏尔,流亡的圣女,你选择加入我们,与‘黄昏之幕’的所有同胞休戚与共。对你来说,这会是新的教训,还是经验之举呢?”
“我不算了解自己的想法。”
“我和你不同,我希望是前者。”奈笛娅坦承,“黄昏之幕是我的心血,她不会为阿兰沃和奥雷尼亚浪费一滴。敌人的敌人非我之友。”
帕尔苏尔意识到对方并不上当。在冬青协议前,圣女大人要大祭司组织信使,以向其他神秘种族求助,但她们挑选目标时唯独忽略了初源结社。母亲这么做不是没有原因的。
“盟友和朋友有区别。”帕尔苏尔指出。
“你忘记了,帕露,初源的盟约没有效力。这还是你告诉我们的。”
“这难道不是你们之间的常识?”她皱起眉。
“不瞒你说,先前结社订立契约,都是依靠圣经拓本做担保。我们尝试更换载体,才发现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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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载体是其中之一的拓本,还是所有圣经都行?”乔伊忽然问。
奈笛娅瞥一眼骑士。“没人见过所有的圣经。但我们尝试过的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