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桑桑上前,帮着顾正臣脱下外衣,轻声道:“夫君莫要恼怒,这里的事迟早会查明。”
顾正臣含笑:“恼怒什么,相反,我很高兴。现在想想,去年下南洋,谋取旧港等地,不过是按既定之策推进罢了,并没费什么心神,回来之后,又是一场风波,随机应变,去了九州弄了几个京观,虽然疲惫了一些,用了些心思,可也谈不上绞尽脑汁吧。”
“原本想着船上的鬼啼哭能带来点惊喜,可这一上岸,这点惊喜也没了。现如今终于出现一件让为夫提得起兴致的事,怎会恼怒?这个时候,咱们需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好好斗上一场。”
严桑桑见顾正臣如此说,便放心下来。
顾正臣很疲惫,躺下来之后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这一日奔走六七十里路,还忙碌到半夜,许多人都累坏了。
清冷的弯月爬了出来,怯生生的,时不时拉过乌云遮住目光,这又缓缓冒出头来,树林有了影子。
秋日的风呜地吹过,打下一片片杨树的叶子。
嗤——
铁锹切到泥土之中,一只脚踩在了铁锹上,向下一压,土挖了出来,随后丢到了小小的坟头上,扬起铁锹拍打坟头的边缘。
动作吃力,粗粝的喘息声从喉咙里不断扇出来。
于满月疲惫地将铁锹踩在土里立着,然后跪在了坟头前,老泪纵横,喊道:“小年啊,小月啊,爷爷没让你们吃饱,你们等一等,再等一等爷爷,爷爷会给你们带路的,咱们去一个到处都是香甜庄稼的地方,再也不挨饿,再也不喊疼了……”
沙沙——
风卷叶翻,又被脚踩在地上。
于满月擦了擦凹陷的眼眶,背对着来人道:“我儿子生病死了,儿媳坠河淹死,就这两个孙孩,现在他们也走了,我赤裸裸来到这世界,这世界最后,又逼着我赤裸裸而去,连个念想都没有。圣女,你再告诉我一次,我死了,当真能带着小年、小月去弥勒国土吗?”
月影下,白衣女子如同圣洁的仙子。
红唇微动。
持柳迈着莲步,声音轻灵:“弥勒国土会接纳每一个为信奉弥勒佛的教徒,但你的孙孩不是弥勒教徒,想要让他们进入弥勒国土,必须舍弃更多,牺牲更多。于满月,我怜悯你,不忍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