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没什么可说的。
夏一杰暗自想到。
他总不能一五一十的同沈要去说,早先前,他曾经来过蓬莱饭店吃喜酒,那一日,萧子窈也在场,于是两人并坐一处,看新娘子身穿西洋白婚纱,款款在风中而立。
那新娘原是不情愿嫁的,所以活生生的哭瘦了至少五斤肉,婚纱穿不上,便只好从腰后收束两三寸,缝出一道很明显的褶子——她分明比谁的徒劳都疲劳,却还是得做出一副幸福安然的美貌出来。
萧子窈一见,不由觉得唏嘘,便呷一口温酒,道:“真可惜,今日分明上了这么多好菜,正巧又都是我爱吃的,偏生那新娘子却不开心,她吃自己的喜酒,却像是在吃断头饭。”
谁知,她方才说罢了,一道清蒸石斑便端上了桌来,此时此刻,酒败食残,无人尽兴,夏一杰便悄悄的附耳上来,小声说道:“那等你以后结婚的时候,我请你再吃一次,一定会让你吃得开开心心,定然不负好酒好菜好光景。”
“好呀,你竟敢调笑到我头上来!那你说说,我以后会和谁结婚?”
“不知道。”
他微微一顿,稍显踯躅,“按照你的性子,你应当会选个让你开心的人结婚……也许吧。”
“胡说八道!你也常常逗我开心呢,难道我要和你结婚不成?真烦人,这么好的酒菜,居然还堵不上你的嘴!”
——事情便是如此了。
所以,他要和谁说?
他说不了了,也许此生都再也无法分说,于是默不做声,只管招着王经理上菜去了。
沈要兴趣缺缺,全然一副应付公事的态度,唯独只在试菜的时候将人一一叫住——夏一杰、王经理,看菜女侍、上菜小厮、小舟船夫,有一个算一个,只管统统的抓过来,然后,一人丢一副筷子去,他不试,只叫旁人来试。
是时,亭下八角飞檐还挂一只金丝鸟笼,里面翠羽鹦鹉跳来跳去,他便一指,说:“拿下来,一起试。”
王经理敢不从命。
夏一杰亦然如此。
他面前一道鲈鱼,丰肌细骨,逼他撇出肉里的刺,咽下话里的刺。
沈要目不斜视,冷然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来。
夏一杰眉心微皱。
——他是知道的,沈要一向没什么烟瘾,除非太不开心,否则轻易不会看见他点烟的样子。
“沈军长,这是公事,请你不要这么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