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决定去江南。
任何一个孩子,当遇到了无法克服的难题时,都会想到自己的母亲;而一想到她,就会从心底生出一股依恋,似乎只要找到了母亲,就算天大的困难,也可以不当回事了。
方柔也不例外,她决定去江南找母亲,她已经没有别的依靠,只能靠她了。
至于江南有多远,她不知道,她对整个炎汉帝国的地理知识一无所知。在她的心中,凤翔郡应该可以五六天就能到的;而江南,最多一个月,就能走一个来回吧?
当然,真要离开惊云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雷长云虽然在笑,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凶厉:“方姑娘,是惊云寨不好玩吗?”
方柔连忙低下头去,低声道:“不是,只是我真的有要紧的事情,不得不离开了!”
雷长云的脸色开始沉下来:“方姑娘,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虽然你和长渊都说你们是兄妹,但如果你只是他的结义妹妹,我不可能花这么多心血,全力以赴地去救你!直说了吧,雷家需要延续,只有我们雷家的人,我才会如此上心。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方柔顿了一下,弯下膝盖:“雷叔叔救命之恩,方柔铭刻在心。但儿女之事,不是我想考虑的。雷叔叔如果觉得不该救我,现在就杀了我,方柔也没有任何怨言。”
雷长云一窒,雷少渊连忙叫道:“叔叔,你说什么呢,我和方柔真是兄妹,不涉及其他情感!妹妹,走,哥哥送你下山,我就不相信,惊云寨我说了还算不了数!”
方柔很是感激:“谢谢哥哥!”
雷长云却是勃然大怒,但没等他把火发出来,雷少渊已带着方柔离开了聚义厅。
“这个蠢笨的小子,送上口边的东西都不敢吃下去,简直懦弱,丢我们雷家的人!”
雷少渊苦笑着,有点不敢去看方柔,只是低声问道:“你打算去哪儿?”
方柔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暂时也不知道,大概还是要回凤翔郡吧。终究,那儿才是我的家,我也只有回去了,才能求爹爹想办法,回来救唐逍哥。”
她和他都相信唐逍没死,也许是躲起来了,也许是被困了。
雷少渊轻呼一口气:“要不,还是我送你回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方柔又摇摇头:“不了,你是惊云寨大当家,天天在外面跑,像个什么话?”
雷少渊失笑:“我这算哪门子的大当家?就是我叔叔让我挂个名号而已,不碍事!”
方柔仍然在摇头:“真的不了。哥哥,出了山门,你就回去吧,我一个人不会有事的。”
她已经欠他这么多了,怎么还能继续欠下去呢?
长得丑就“下辈子结草衔环”,长得帅就“情愿以身相许”,这种事,方柔是做不出来的。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感情世界必须单纯的道理,她绝不会因为报恩、因为依赖,就把自己给献出去了——就算必须献出去,那也只能献给她心底的那个人。
她正是情窦初开的时节,却已经拥有最坚定的信念了。
雷少渊还想劝说什么,但看看方柔那抿得很坚决的嘴唇,心里便打了个鼓,直到走下山门,他也没敢再说出来,就像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与她挥手作别,目送她走下了山。
方柔走在山路上,踽踽而行,自己都觉得有些孤单。
她一袭干净的紫衣长裙,内衬湖绸紧身长裤,脚踏天青云根快靴,满头秀发用一根简单的红头绳扎成个马尾辫,背着一柄挂红绸的百炼宝剑,是雷少渊从仓库里找出来送给她的。
小时候她就有个梦想,夏琪师姐曾给她说过许多故事,都是侠女行走江湖的,她就想像故事里的侠女一样,一人一剑走天涯,今天,她好像已经实现了。
可是为什么,在这弯弯曲曲的羊肠山道上,她却显得这么孤单呢?
她只觉得鼻子有些酸、心口有点疼,眼角似乎浸了水。
出了探龙山,眼前是一片农田,大道从田野间穿过,分成了三个岔。这让方柔不由得住了脚,四下里望望,见侧前方田地里有一个农夫在锄草,就连忙走了过去。
“江南?姑娘,你莫不是开玩笑的吧,你要去江南?”
农夫哈哈大笑,方柔却有些恼怒:“怎么,我去不得江南吗?”
“姑娘不知道江南在哪儿吧?”农夫拄着锄头,手指着往东南方的那条大道,“从这条路下去,要穿过四五个郡、渡过五六条河、翻过七八座山,才能看到那条足有千丈宽的大江,那叫做‘长江’。过了长江,才是江南,你想,这得有多远啊?”
方柔嘟起小嘴:“我还以为一个月就能去江南又回来了呢,没想到这么远!大哥,照你这么说,怕是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吧?”
农夫欲言又止,挥了挥手:“我没去过,我也不知道,大概吧!”
方柔叹了口气:“那谢谢大哥了!”
她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朝那条大道走去。虽然路远,但也总得去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