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一道道投向这场战事的神念,在背后将交战双方问候了个遍。
可不知出于何种心理。
除了少数觉得无趣的老不死,直接抽回了神念。
更多的恐怖神念依旧盘旋于九天虚空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那片惨烈的战场。
渐渐地这场本来颇为无趣的战事,竟让他们隐隐品味出了几分意趣与新奇。
因为就目前而言,这是一场近乎只有凡人参与的战争。
没有法相法域的弥漫一方,也没有无漏金身的纵横无敌。
天门真罡再是强横,可手段也不过尔尔,单调无比。
双方往来杀伐,那无尽的刀气纵横间。
或许前一刻还在肆意杀戮的天门境强者,下一刻就可能在真元耗尽之下,被筑基凝血境的蝼蚁拼死一刀穿透胸膛。
尽管随后那筑基凝血境的蝼蚁,便被天门境临死前的反击,生生撕碎身体。
可那强弱颠倒的荒唐感,还有那凝血小卒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悍勇,就连九天虚空之上那些宛如在世神魔的老不死,也不禁为之动容。
那一刹那间,不少已经踏入绝巅的老不死,思绪仿佛被一下子拉回了回忆里的某个角落。
当年那明明弱小却疯狂燃烧的热血,似乎渐渐在早已枯寂的脉搏中涌动。
有神念甚至忍不住在九天虚空,生生叫了一声‘好’。
引得道道神念注视的同时,随后又重新将神念垂向下方。
有老不死在借此感怀自己那早已逝去的过往。
也有的,只是单纯地感觉有趣。
可其中一些老不死,心中却是忽然生出一股念头。
‘若是有一日,似我等这样的大神通者全都消失于世间,这世间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就像是下方这场堪称诡异的战事,没有大神通者的参与。
有的只有兵刃、真气、真元,最原始的交锋。
而如果将思绪延伸得再深远一些。
‘若是连修行一道,都彻底消失呢?’
或许是这般念头太过荒谬,九天虚空之上的那一道道浩瀚神念,自己便是失笑一声。
只是不管那些神念抱着什么念头,都大抵掩盖不了其俯瞰世间的真正本质。
而此时正被他们所俯瞰的那些宛如蝼蚁、草芥的普通军将、士卒,却不知道这些。
当然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人会去在意。
因为此时的他们眼中只有对面那即将要斩到自己脖颈,或许正刺向自己袍泽、同族的染血兵刃。
挡不住、躲不开,亦或是未能在对面刀锋临身之前干掉对方。
那下一刻,刀刃破开衣甲、切开皮肉的声音,便会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耳中。
而后便是嫣红滚烫的鲜血,从伤口处飙射而出。
若是耳目灵醒一些的人,甚至能在看世界彻底陷入灰暗前,清楚地听到那抹刺眼嫣红泼洒在城墙上的声音。
总之,这是战争!
一场由他们亲身参与的血战!
他们不知道双方的大能强者,为什么在此战中都诡异地选择了沉默。
可已经身处其中的他们,又怎么有片刻空闲思考这些?
一念则生,一念则死。
一念失神的代价,就是至此之后诸念寂灭。
没有人想死。
守在城墙上的雍人士卒不想死。
那些有如蚂蚁一样蚁附着跃上城墙的蛮族,同样不想死。
所以他们就要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地杀死对方。
这一刻,不存在任何的慈悲与怜悯。
因为那样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午时方向!射!”
一声并不算清晰的断喝,从城头某处传来。
刚刚踏上城头的那蛮族天门真罡,还没来得及挥洒出积蓄在刀锋上刀罡,便兜头迎来数支冰冷的恐怖箭矢。
那蛮族天门真罡近乎本能地强提一口真元,将身形拔高了丈许。
可无奈他还是慢了一丝。
一支破罡弩箭擦着他脚踝处飞掠而过,本该无惧刀兵的天门真罡在那弩箭的箭锋面前,有如纸糊的一般。
蛮族天门真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只剩皮肉挂着的半只脚掌,苦笑着咒骂一声。
“该死的雍狗,真是富有!”
三日了!
这般昂贵的箭矢竟然还没用完!
只可惜他也只能骂出这一声了。
下一刻,一道在天边赤红大日映照下,绽放出妖异血红的刀罡在他低头的间隙,瞬间划过他的脖颈。
表情尚未凝固头颅从空中掉落了片刻,便止住了坠势。
然后顺着已经堆到半城高的尸堆上悠悠滚落。
‘原来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