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陆姐你们在这也注意安全,我们泉州见。”
“泉州见!”
于太平跳上搭板,脚步轻快地跑远了,陆大红叉手站在船头,环视周围,又无声地长出一口气来:买活军所乘坐的这艘船比之前几个月要冷清了一些,不仅仅是于太平,还有一些要留在本地安排生产的专业人才,之前已经去了屏南。
勒石合约已近完成,余下的一些文字计较,不过是细枝末节,十八芝众人均意识到,买活军接管鸡笼岛已是大势所趋,而半个月前传来的消息,更推动了谈判的进行。泉、鹭、榕均传来线报,报之今年闽东、闽南大旱,几乎已成定局,从开年到如今只下了几场雨,虽不说江河断流,但很可能会大规模减产五成,如今民情已经开始骚动,正是鸡笼岛获取人口的好时机。
按照勒石合约所叙,两家合流(郑天龙觉得吞并、臣服这些词都好刺眼)之后,必将戮力同心,共谋大业。先取福建,再图广府道、吕宋岛,而此信一来,非但陆大红,便连十八芝群盗都意识到,此时百姓春耕不成,民心摇动,而水师、卫所无法征求民粮,不能出动,吞并泉、鹭的时候到了!
军情如火、生死万急,战机是丝毫怠慢不得的,而且此事最好毕其功于一役,万万不能先接人,再打地盘——那些活不下去的人走了,粮食也就够吃了,人心思安,届时举事就失了人和。好在买活军有传音法螺,陆大红当机立断,请示谢六姐,三言两语之间,便定下了双方在泉州港外会合的初步计划,而且由于十八芝处的存粮并不多,郑天龙主动提议,让买活军的吏目们带人前往鸡笼岛,立刻开始交接政权,同时带来大量的牛力、秧苗,务必要在四个月内种出第一茬粮食,岛上的百姓们才不会饿肚子。
形势比人强,原本还在磨洋工的合约,如今定稿得干脆利落,只剩下安排在明日的签约仪式暨誓师大会,眼看巨变在前,平湖湾似乎也笼罩在了异样的兴奋之中,码头上除了于太平跑动的背影之外,几乎随处可见喊着号子,往船上运补给的水手船丁。陆大红背着手,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又过了一会,谢二哥走到她身旁,偌大的精壮汉子,却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怕了?”他冷不防问。
陆大红习惯性地笑了起来,她是个非常善于用笑容来掩饰真实想法的人,“哟,哑巴说话了?”
“哼!”
他们二人都沉默了下来,陆大红把手举到跟前,慢慢地攥成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不如此不能证明主人的孔武有力——她当然是个非常有力的女娘,比不上黄小翠,但她负重越野五公里也可以跑进22分钟。
“有点紧张。”她承认,“你呢?”
紧张几乎是必然的,因为买活军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真正打过一场硬仗,大多数时候战争在没开始时已经结束了,因为他们也没往那些驻扎重兵的城市去过。而这次出战,福建水师必然参战——他们要打泉、鹭,而既然马尾港距离长溪县非常的近,现在福建水师几乎不停靠在那里了,不是在泉州港,就是在鹭岛港,也就是说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和福建水师正面对上。
十八芝这波船队中,只有买活军一艘船装配了红衣小炮,在所有遭遇战中,都应该由他们来打先手,谢二哥说,“我还好,我听命,受海战训练的人是你,拿指挥权的人也是你。”
“那我叫你送死你也去吗?”
谢二哥和陆大红是很熟悉的,他们是多年的同僚,而且谢二哥经常负责给陆大红他们做体能训练和单兵作战训练,不过,在这次任务的配置上,陆大红主导,所以虽然谢二哥军衔比她高,行动上也要服从她的指挥,老教官也很识趣,来鸡笼岛一句话不多说,仿佛就是来玩的,不和陆大红抢风头。
按船上的职权,陆大红还真可能命令谢二哥执行自杀式任务,但谢二哥不怕,“那你敢吗?”
“如果你死了我们就能赢,说不定我还真敢。”陆大红和熟人在一起时并不总是和蔼可亲,有时候心情不好她说话也带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