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部长,这真的——太冒险了,属实是没有必要哇!”
“下到矿洞里还能大声说话吗?”
“这……自然是不能了——唉!这样,我陪您一起下去,今日我老楚也来个舍命陪君子!您看怎么样?您一定要去,那我也得跟着下去,免得您要是——”
楚矿长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抽了一下,没把话说完,“总之,要么都去,要么都不去,我是万万不能放您一个人下洞的。”
“那就一起去呗。”
任谁怂,连部长都不会怂的——连部长是第一批种牛痘的活死人,甚至于牛痘就是在她的主持下研发出来的,连染天花都不怕的女人,是不会怕矿洞垮塌的,当然她也不怕黑,不怕狭小的空间——楚矿长向她介绍了什么叫做‘幽闭恐惧症’,但连翘不以为然,她三四岁的时候,跟着家里人上山躲避买活军,一躲就是几天,山洞里连一丝光都没有,话也是不能多说的,那种环境的确有人不适应,但对连翘来说,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领导下来视察,往往是摆难处、开条件的好时候,若是更看重自己的晋升,那将矿山上下好好打扫打扫,也能叫上头留个好印象。不过,楚矿长也是彬山出身的老活死人了,原也是买活军的兵丁,作风一向正派,接待连部长一行人倒也没有刻意修饰什么,一切照旧。
饭还是那些饭,活也还是照常的干,见连翘一定要下矿洞,楚矿长叹了口气,也拿过一顶矿工帽扣在头顶,将帽沿的麻绳系在下颔,见连翘也扣了帽子,便示意身边的两个干事也跟着一起穿戴起来,“安全守则要先背下来,连部长不妨先去那屋里学习一下子,等把题目都做出来了,我们才能进洞去。”
买活军这里,做任何事情都有规矩,这一点大家是习惯的,甚至于有时候少了规矩,众人反而有些不安呢,连翘笑着说了声,“果然下井有下井的规矩——以后要印在手册里,给他们预先学一学。”
“他们是……”
“这件事便先告诉你也是无妨,这是和生活会配套的风气建设活动,到达一个级别,都要进行廉政教育,目前衙门里的章程,以惩前毖后为主,估计以后会有不少干事过来体验学习——我就是个探路的。”
以连翘改发委部长的身份,她做什么倒是都不奇怪的,楚矿长先是有片刻犹疑,连翘见了又说,“放心,这个另有经费,而且,不麻烦你们什么,到这里来,就是来吃苦的——都是泥腿子出身,不能忘了从前的苦日子。现在大有一批人,把六姐的救命之恩抛到脑后去,一门心思地贪赃枉法,往自己兜里划拉好处,这样忘恩负义的家伙,得让大家都看一看他们的下场,心里也能警醒警醒。”
楚矿长就是老矿工出身,在买活军没来时,他过的日子现在已记不清了——人对苦难,确实总是遗忘得很快,还有一个,当时大多数时候都饿得昏头昏脑的,脑子也的确不好使。但他还记得买活军是如何地改变了他的一切,听到连翘的话,立刻肃然说道,“不错!这也是应该的!那些原本不在咱们买活军治下,没有享过六姐恩德的人,他们也就算了,那些吏目干事,还敢辜负六姐,那真是丧了良心!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跟随在他身边的干事,也都流露赞同之色——这些看守边境矿场的管教,任用的都是对谢六姐最忠心的一批人,政审分若不够高,是没有来做管教的资格的。他们虽然或许没有别的才能,能在其余领域冒出头来,但突出的忠心也给了他们更多的机会,让他们为买活军看守好边境线上的战略资源。
“现在下井点的都是煤油灯了啊!”
以现有的条件,安全须知不过是一张短短的纸,无非是下井后不能胡乱走动,破坏井下已有的栅栏等物,也不得磕碰矿灯,将火种打翻在地等等作死的行为,更不能随意躺卧休息,要服从指挥,还有,挖矿时要注意珍惜矿石,不能随意丢弃,要根据规定的形状采矿,便溺要等回到井上,不要随意下蹲等等。连翘毕竟只是去看看的,也不会真的采矿,只要跟着向导走,不要自己作死,除非遇到矿洞塌方,否则出事的可能性还是比较低的。
只用了约一炷香的功夫,连翘便通过了考试——其实考试的答案,光是靠常识也是可以选得对的,至于楚矿长等人,当然都是老下矿的了,乘着连翘答题,他们已经去领了灯来,连翘一看样式就知道是煤油灯——煤油灯有个旋钮,能够控制亮度,上头还有一个铁环,方便悬挂,和一般通用的油灯完全是两个样子。现在,买活军这里凡是有办法的人家,都凑钱买了煤油灯来用,只是价格十分昂贵,还没有普及开来,没想到在矿区这里居然还是广泛应用。
“是了,如今炼油厂中出产的煤油,都是先送到我们矿山这里来,再一个听说是给巡夜的更士,还有各村的村委会送去,防着晚上有事时使用,量也不太多——还要多谢发明了煤油灯的工程师呢,”楚矿长对于煤油灯,以及理工科人才,是喜爱不尽的。“没有这个灯,只能点老式的油灯,看都看不清,完全是半摸黑的干活,一个洞都不能分太多人,就怕谁黑暗里一镢头把谁给镢了——这是真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