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买活军的呼图克兵!”那日松说,“上个月刚从关内过来的——去年入冬前,边市就出过抢劫案,死了好几个人,买活军说本来都是有救的——他们特别派了几个大夫来,在延绥镇开教育班,只要会说汉语,人人都能去听讲!”
其实鞑靼人自己的大夫,治疗金石、骨伤,并不落后,可以说有特别的心得,所谓鞑靼大夫并不是贬义词,而是专科大夫的意思,但是,那也是台吉们、战士们,才有被治疗的机会,对于大多数鞑靼人来说,想要有个医生看顾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去学习医术,这个教育班让那日松很有些夸耀的意思,而塔宾泰一下就非常自豪起来了,一边上马,一边还挺着胸膛往这儿瞅,诺恩的妻子看了他一眼,“这个小鹰崽子一定去上了教育班。”
“他的汉语是说得还可以——”那日松拉长了声音,“今年年底,他就要到南边去了,和我们的老主人待在一起——孛儿只斤家的巴图尔!他很快就要到草原上来了,你们知道他吧。”
孛儿只斤家的巴图尔少爷,林丹汗的侄子,谁不知道他呢!是他,给草原带来了这样巨大的变化,巴图尔少爷的名望,在这片草原上已经比黄金还要闪亮了。诺恩和那日松一边套车赶车,一边就议论起了巴图尔的传奇,诺恩的妻子和女儿一起照看着伤员,那日松抽空对她们说,“一会你们也跟着学着点——买活军喜欢让女人学习医术,她们说,女人会更爱干净一些。”
这话不假,边市其实很近,没过一会儿,塔宾泰就去而复返了,他身后还跟着一匹健壮的鞑靼马,一个壮实的寸头女娘坐在马上,她骑马的样子半点不像是汉人,仿佛马技非常娴熟,而且,行动也非常的麻利,一到板车边上,就立刻翻身下马,取下了一个背袋,一边走一边喊着生硬的鞑靼话,“都让开,不要看——”
原本好奇地想要聚过来的牧民们,立刻尴尬地散开了,两个鞑靼女人也被赶到一边,买活军的女大夫弯下腰检查了一下伤口,便从包里掏出一把剪刀,剪开了伤员的衣服,“酒精!纱布!”
她开始说汉语了,塔宾泰在一旁机灵地帮忙,女大夫先用纱布蘸着酒精,在伤员的伤口上擦拭了一下,随后又掏出了一个很大的,形状莫名,像是大剪刀一样的东西。“压住他!”
她骑到伤员身上,固定住半身,塔宾泰压住了伤员的头和肩膀,女大夫用大剪刀夹住箭杆,发出一声怒喝,硬生生地把木箭杆剪断了,随后,她看了看天色,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里不能做手术,”她对塔宾泰说,“把他送到延绥医院去,来帮我包扎,先止血。”
“有得救吗?!”支着耳朵听动静的诺恩一家人不禁叫了起来,“他的伤口在胸部那——而且箭头不能□□的!”
箭头确实不能随便拔,因为上头都开了放血槽,这会儿被肉卡着,□□止不住血,人走得更快。塔宾泰向女医生说了些汉语,女医生也回了一些,她开始用纱布缠裹伤员的胸膛。
“说没有伤到脏器,坚持了这么久,那就应该可以救!”
塔宾泰回头大喊,“但是要尽快做手术——包扎好伤口之后,我们马上把他送到关内的医院去!在那里他可以活下来!”
进关——
弟弟有得救,这是个好消息,但是,一听说要进关,这家远道而来的鞑靼牧民们不免又面面相觑了:这,延绥关,是他们能随意进去的吗?他们也要跟着一起吗?不跟着的话,弟弟是不是就再也没消息了,死前都不能见上一面……可是,如果跟着的话,进去了以后,他们这些鞑靼人,还能出得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