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小郝这样胆大的人,都这么说了,瞿塘峡的栈道有多艰险可见一斑,可想而知,蜀地水师离蜀时还好,回蜀地吧,走蜀道,一条路只能一个人走,补给怎么办?战马怎么办?若是有人跌落了,互相碾压了怎么办?若是坐船,一船能运的人比顺流而下时少很多,蚂蚁搬家要运到什么时候去?吴老八虽然不是第一次到此,却也不由叹道,“到了这里,便可见北伐之难了——泰半是难在交通上!”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地理条件摆在这里,倘若没有叙州这个钉子顶在巴蜀腹地,买活军要从外头攻破川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便是能办到,也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这也是为何历代统治者常有屠戮巴蜀百姓的原因,川蜀百姓倘能齐心协力,即便不能反攻,要把守当地雄关并不困难。所以要把土著都杀绝了,再从别处移民过去,方才能真正统治此地,否则事实上川蜀在政治上就始终只是一方诸侯。
即便考察团还没到叙州,各方面政治考量之下,买地对叙州的承认已经有了八成九成了,吴老八甚至揣测,买地援助叙州的手笔会比援助丰饶县更大,甚至可能赶上对东江军的援助力度——这几年随着建贼衰弱,东江军借势都已经开始蚕食高丽了,买地和他们的生意往来,已从原本单方面的支援,逐渐化为有来有往,也有银钱、人力等回到账上的盈利生意。
当然,这也是因为前些年投入了大量的成本,有银钱,也有银钱根本买不到的战略资源,吴老八认为,买地对叙州帮的第一次战略投入——也就是天下间不可能在别处得到的支援,其实应该是一支携带大量补给的工程兵。
“虽说还没到白帝城,未入夔门,不算是真正入川,但这西陵峡听说是三峡最险,我们走了这数日,我感觉,这险有两种,第一,是地势之险,河道曲折蜿蜒,水势湍急这个暂时是无法解决的问题,要在下游筑坝目前还没这个条件。第一则是河道之险,河道中怪石嶙峋,礁石太多了,导致水力复杂,漩涡处处,行船意外频发——其实这个险未必是不能解决的。只要有足够的药火,把河中礁石炸掉,小水文环境复杂的情况会有很大改善。”
在吴老八这里,没有把握的事他不好空口许诺,最多是婉转暗示而已,但一般的考察团成员就没这个顾虑了,这日晚上,船行在巴东度夜时,团员小佘,不但和吴老八心有灵犀,同时想到了这点,还直接大喇喇地对叙州帮谈了起来,“我们买地已经有这方面的实践了,衢江、信江也有险滩,虽然和三峡无法相比,但我们那里的船吃水深,触礁出事一年也有几例的,尤其是衢江,有一段水面狭窄,江心还有一簇大石头,那片暗礁搞得船也很不好走。”
礁石会改变水流走向,这是船家的共识,暗涌、漩涡,很多都是因为水中的礁石而起,叙州帮众人听到此处,都是纷纷止住筷子,听小佘说起道,“而且,一艘船出事之后,其余船都更不好走,因为河岸狭窄,不可能避过太远,而且一艘沉船就让水流更复杂了,所以,衢江那处一出事就很容易一艘带一艘,倘若有两艘船出事,那后头的船只就更不敢走了,在河道清理好之前,十天半个月也只好等下去了。”
“大家都知道,如今南北贸易,河运走衢江,海运看季节,风向不对时,还是得靠河运,衢江常常堵塞是很误事的,经过政府牵头,六姐批示,就几个月前,我哥哥主持,算好药量,进行第一次礁石爆破实验,直接就把那簇石头给炸平了!”
“此言当真?”
毕竟消息往来传递不便,叙州帮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很多人的眼睛都瞪起来了,他们迫不及待地把小佘给围起来了,“佘兄弟,给我们讲讲呗!若要将三峡的礁石都炸平了,需要多少药火——我们叙州帮能不能凑齐这么多的药量?”
“要知道,倘若没有郝嬢嬢,我们平日里还见不到火器呢,川中的药火都在官府手中,储量也不是很多,若不够用,这药火又该从哪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