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一二一——立正,稍息!”
响亮的口号声中,高矮不同,大约相差有半尺左右的士兵们,多少还有些生涩缓慢地排成了一列,参差不齐地完成了立正、稍息的动作——到这一步,还算是勉强能够一致,可当之后的‘向左转、向右转’命令时,新兵们便立刻显示出了不足:人群出现了明显的分层,并非每个人都能第一时间反应出左右,反应快慢差了至少能有两三个呼吸,甚至还有人不断来回转头,很显然是分辨不出左右,又或者过于紧张,干脆直接转向了相反的方向。
“你,你,你,出列!”
新兵教官顿时就有些不耐烦起来了,反应慢的,暂且搁下不提,他抓出了几个还会混淆左右的新兵,让他们站到班队前头,“说了多少次了,绑了红绳的是左手,没绑的就是右手,你们的红绳呢?亮出手来瞧瞧!”
几个新兵抖抖索索,提起了左边的衣袖,长官瞧了,居然还有一个人手上是空的,不免勃然大怒,“好哇!这是连红绳都丢了?!你怎么不把头也丢了?”
哪怕是隔了数十米远,在校场另一头的办公楼这里,都还能听到他比手划脚,训斥新兵的声音,田任丘负手站在玻璃窗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这班新兵在斥责下的百态,良久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是徒有其形而已!”
在他身边,负责训练这批天子统帅亲卫的宦官刘克静,对于田任丘这没头没脑的感慨,却是心领神会,也跟着轻轻地叹了口气,“规矩是学来了,兵员质量实在无法学,只能一点点从头教起,还请田大人转致陛下,多给这些儿郎们一些耐心,容他们些许时日。”
“时日倒是无妨,横竖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要多少时间都是有的。”田任丘也并没有为难刘克静的意思,而是反过来叮嘱他,“练这批兵,不要怕慢,要最后能练出买式的精兵来——若是能练出心得,练出经验,那这功夫就没有白费,第一批练得慢些,仔细些没有错,第二批、第三批逐渐自然会快起来的。”
“大人说得是!卑职这些时日以来,也是多在思量此事,草草思绪,也攒了一篇小札子——”
“嗯!”田任丘颇为满意,点了点头,他之所以推荐刘克静来练兵,就是看重了他善思考,善总结的性子,并非是完全依赖勇力来提拔统帅。“此事我也知晓,你这一阵子可没少往厂子里打发人要文报——好啊!懂得看文报,就是有脑子的,若是闷头苦练,练到什么时候去?札子你稍后送到我车上,我会转呈皇爷,还有什么不好落于文字的,乘着我在,你便仔细给我讲讲,也便宜些。”
这是有要求尽管提的意思,大老板在场,当场就能给解决了。也可见宫中的确是十分重视这批新兵的,毕竟,这可是第一批彻头彻尾用买地的办法来练的新兵,意义之深远,并非三言两语能够道尽的——最简单的一点,现在各地的军队,都已被证明是几乎不堪一击的,除了辽东健卒还算是颇有战力之外,其余各地的卫所、守军,几乎是连抵抗普通农户作乱的能力都没有,最简单的一个道理,想要和买活军斗,想要慑服各路的诸侯、军头,不管怎么说,是不是该证明,中央军也有着不俗的实力,或者退一步来说,中央可以随时生产出一批批有分量的,可以投入战争的士兵?
京营是已经完全不堪用的了,以买地的标准,里头的兵丁只能充当‘城管’、‘保安’来用,虽然这是新鲜的叫法,但京营的士兵实际上长期充任的也多是这些职责:看看城门,巡逻巡逻街坊,同时为达官贵人出行时充当仪仗……这不是城管、保安是什么?
指望他们上阵作战,实属异想天开,百多年来,京城最可靠的武装,还是皇帝自己掌握的私兵,这往往也是内库,甚至皇帝私库很主要的开销去处。如今内库既然丰裕,那么要练新兵,顺理成章也就是从亲卫军这里着手了。
按惯例,这只军队一向是阉人领军,便是田任丘也没有意愿染指——他还是很知道避嫌的,因此,他便举荐了一向好学、敏捷,且多次来往买活军传信,对于买地民情十分熟悉,也亲自主持过一段时间对买军队情报工作的刘克静,来练第一批新兵。而刘克静向他汇报工作时,所展现出的底蕴也是让田任丘不由得点头:到底是实际接触过买地的干吏,才能有如此的见解,若是挑选那些只在宫中长大,从未出京过的宦官,忠诚方面固然毫无问题,可以让他执掌整支亲卫,但却是不适合来练新兵了。
“……主要的短腿还在知识上,买地练兵,其实无非三点,第一点,兵员质量好,第二点,吃得好,第三点,练得狠,操出得勤。此外的细节,虽也重要,但却不是致胜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