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脸上也露出了舒心的笑意,她的长相和宝瓶、乌云其其格十分相似,都是如满月一般的丰满脸盘,双眼有神,说不上多美貌,却很有威严,十分强壮精神,坐在马上,仪态十分端庄,并不踏腰拱背,而是上身挺直,腰腹绷紧,有点儿扎马步的意思,用丹田的力气承受了大部分体重,双腿柔和如柳叶,随着马儿走动微微晃动。
这说明姑姑在建州,还是尽量保留了骑马的习惯,而她随手拨弄马头时,更是显露了几分惬意,很显然,离开建州,回到熟悉的草原老家,还骑上马了,这让这位地位尊贵的贝勒福晋,也感到很放松。
“两个姑娘都如同宝珠一样,吉祥如意的长大了!”
回到草原之后,她就换说起了母语鞑靼土话,向满珠习礼称赞着妹妹们的长相,“这样的好女孩,藏在家里,会惹来小伙子饿狼一样在围栏外转悠,觊觎我们家的宝贝,满珠习礼,你要小心地看守她们,可别让她们陷入到危险中了。”
两个女孩都很高兴,乌云其其格大胆地说,“姑姑,我们的鞭子使得可好了!谁来打我们的主意,我们就一鞭子抽死他们!”
这样天真的话语,让周围的随行骑士都一扫愁容,畅笑了起来——姑姑随身带回的护卫,除了建州人之外,也有她带去的鞑靼人口,回到贝勒府的春牧场,那就是回了家,这会儿已经低声和满珠习礼的随从低声交谈了起来,一行人凑在一起,慢慢地走着,队伍的气氛显得亲昵而且随意,让人禁不住微笑。而入城没有多久,哲哲的侄子,宝瓶和乌云其其格的哥哥,现在卓里克图旗的台吉吴克善,便和母亲博礼一起迎了出来,“姑姑!”
“吉祥智慧的福晋妹妹回来了!”
欢声笑语,很快就洋溢在了穹庐上空,羊自然已经是宰好了,正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呢,已经有熟好的羊肉,被盛在马口铁的盘子里送到了帷帐中招待贵客,而此时,作为主客的姑姑——黄贝勒福晋哲哲,也已经稍微梳洗过了,让吴克善和满珠习礼去招待跟她一起前来的黄贝勒使臣,拉着女眷们坐在了一起,述说着别后的情景,同时也询问着亲戚们的近况。
“瓶子这都十六岁了!乌云其其格十三岁了——都是漂亮的小姑娘!还有满珠习礼,也长成了精神的大小伙子,他们待你可好?吴克善对你可尊重孝顺?”
“好,对我很尊敬。”老福晋博礼不住地点着头,满脸欣慰中不乏感伤,“吴克善也做得不错,把家当起来了,总算是稳住了局面,没让他爷爷和爸爸失望。”
说到这里,黄福晋也不由得低头擦了擦眼睛,“谁能想到阿哈居然和阿布一块去了,收到信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自从离开科尔沁,已经十几年了,我只见了阿哈几面,生我的阿布、额吉,再也没有见到面了。”
这里所说的阿哈,就是博礼的丈夫,宝瓶和乌云其其格之父,黄福晋的哥哥宰桑布和,他走得很突然,在父亲去世后不久,突发急病也随之而去,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博礼一家的境况十分艰难——支撑汗帐的祖父、父亲接连去世,吴克善还很年轻,四面八方的觊觎眼光,人心的贪婪,是任谁都阻止不了的。吴克善能不能保住先辈留下来的汗帐和草场?在当时要打个大大的问号,而黄福晋虽然不能回草原奔丧,但却在收到了消息之后,立刻派人前来送信,要把当时十三岁的本布泰——宝瓶,迎娶回盛京。而这一次新的联姻,会释放出一个很重要的信号:深受建州大汗重用,和科尔沁部关系极佳的黄贝勒,也很看重吴克善这个年轻的侄子,愿意为他撑腰。
当然了,这一次联姻背后还有更深远的意义,那就是增加科尔沁女人在黄贝勒后院的份量,因为作为代表的哲哲,和黄贝勒结亲的十二年中,已经生了三个女儿,却始终没有生出儿子,没有一个儿子作为代表,结盟就始终还不够稳固,而此时的哲哲已经二十七岁,在鞑靼,这算是颇有些年纪了,她对自己再生育的信心已经不足,也希望能在后院中有一个自家的后辈,来完成生育的神圣使命。
就这样,吴克善同母之妹宝瓶,几乎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唯一的候选人,吴克善对这桩婚事相当重视,在父亲的丧事结束后没有多久,便开始为宝瓶预备丰盛的陪嫁,可就在他们要动身以前,一场突然的动乱阻隔了道路:敏军当时瞅准机会,骚扰盛京,想要反攻,科尔沁和建州交界的道路,因此变得混乱,而科尔沁部的其余台吉,也前来全劝阻吴克善,认为这门亲事不够吉祥,或许是长生天在反对姑侄同嫁一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