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9 未曾想到的展开

买活 御井烹香 3330 字 1个月前

“这里的人种普遍身高不矮——比不上那些北欧的蛮子,但看起来营养非常充足,即便是街边的苦力,身上也有充足的肌肉——在这里很难看到瘦削的人,我的意思是,我们在巴黎街头常常见到的那种瘦削。”

“他们的生活太富裕了,精面粉——可以用来做白吐司的那种面粉,在这里的售价简直便宜得可怕。你看到他们是怎么买午饭的了,一个女人一口气买走了五个面包,我敢肯定那东西要比国王吃的吐司还更松软。他们是怎么吃它来着?也配上黄油吗?”

“买一个不就清楚了?”

领导们的猜测当然再对也不过了,仅仅是他们才刚离开不久,这帮学者们便非常默契地从公园四散离去了,他们成群,最终的目的当然都是学校,只是因为立场和文化的不同,并没有扎堆凑在一起。

自然,也不是个个都能抵达目的地,有些教士没走出几步路就被扫盲班吸引了注意力——云县这里,按街坊和街道分布的扫盲班是从来没有断过的,因为各地前来需要再教育的新鲜人口也从未止歇,所以,也可以说学校其实随处可见,而教育的内容恰恰很适合这些洋番:扫盲班面对的学员,有很多都和这些洋番非常的相似,完全不会说官话,只会说自己家乡的土话,而且也注定不可能用同一母语来传授。南方是十里不同音的地方,小山村里出来做工的汉子,要指望老师也会说那冷僻的方言,用方言来进一步解释?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在成人班这里,买地逐渐发展出了一套同时面向不特定母语学生的教学方案,主要是从实物开始,结合情景对话,以日常需要为根基,不断的往外辐射。譬如这会儿,扫盲班里就在教导着学员们怎么买吃的:一个篮子,里头随意地摆放着一些青菜萝卜,两个老师搭伴教学,一个人做询价状,指着一条萝卜,“多少钱?”

“duo——shao——qian——”

另一个人重复了一遍,转身把拼音写在黑板上了,这种黑板白笔的方式,让洋番们会心一笑——早在罗马时代,他们就采用这样的教学方式,只是石灰笔不如这里的粉笔,字迹清晰、上粉细腻,甚至连字母都写得很漂亮,虽然比不上花笔字的花哨,但光是这笔迹就胜过不少不学无术的贵族。

学生们大概都是学会了拼音的,跟着大声读了一遍,接下来老师又掏出了几张钞票摇晃着,“钱。”

他取出个萝卜,“多。”

又拿走了四根,只留下一根,“少。”

这样,‘多少钱’这三个音节,便被分解成三个有单独意义的单词了,这时,两个老师一人拿了四根萝卜,一人拿了一根萝卜,四萝卜者问,“我多?”

“你多!”

台下的汉子们齐声回答,而一萝卜者问,“我少?”

“你少!”

这样,伴随着不断的设问和发问,‘你、我、他、多、少、钱’,这六个字很快就被记住了,而且意思是非常明确的,毫无疑问,这样的教学效果肯定比史密斯要好,史密斯虽然精通汉语,但也很难在一艘缺乏教材和汉语环境的船上展开教学,他让大家都牢固掌握了汉语拼音,这是个成就,但除此之外,对于一些常用语,乘客们多数是死记硬背,不像是在扫盲班这里,立刻就感觉自己掌握了好几个单词,同时也勉强记住了对应的汉字字形。

大部分教士,已经十分满足于他们现在接受到的教育了,虽然他们未被许可入内,但也已经在教室外跟着念念有词,在掌心中划拉了起来。但也有一些人,他们的学习能力天生便强,就算一起在船上接受一样的教育,他们也已经完全掌握拼音,同时初步掌握了大概数百个汉字,以及对应的用法。

这些旅行者们很容易便感到如今的课堂内容过于简单,而且进度较慢,总是在不断的重复已经说过好几遍的知识——说实话,这样的知识只说一遍,大家就该记住,如果还要重复一遍的话,那就是对智商的侮辱,这些教师居然还要重复好几遍,那简直就是在犯罪——犯下浪费所有人时间的大罪!

这些旅行者们仅仅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感到厌倦,从人群中心退了出来,并且不自觉地离开了大部队,跑到其余地方去游荡了,他们想去更进阶一点的学校,或者去寻找知识教的祭坛(他们忘了,进入华夏‘熟地’之后,就没有知识教的据点了)。不过,走到一半又被食物的香气给分了心。

“新鲜出炉的肉丁馒头嘞,两文钱一个,菜馒头、红糖馒头一文钱一个,刀切馒头一文钱两个!”

街角的华式面包店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洋番们好奇地看着本地的居民们络绎不绝地从面包店门前经过,时不时进去用荷叶包着几个面包出来,让人惊异的是,有些面包似乎是有馅料的,散发出浓浓的酱料香气,费尔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喃喃地说,“有点儿像是focaia——你们知道的,意大利人也叫它们pita。”

“从地中海到中东,所有人叫它pita。不过,在这儿人们好像把它们蒸起来吃——看看,那个竹子蒸笼,这是多么的精巧。”

欧罗巴没有竹子,这是罕有人知的事实,竹编品在欧罗巴是极有异域特色的特产,因此,理所当然,欧罗巴的饮食体系中,烤比蒸更常见。但他们也不至于不知道什么叫做蒸食,洋番们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小摊,德札尔格第一个宣布自己又学会了好几个单词。

“roudg——肉的意思,我听懂了,liangwenqian——意思是两块钱。”

他指着面包店上方悬挂着的拼音汉字双语招牌,很明显已经把这些拼音和实际意思对应上了,同时一马当先,撸起袖子去买面包,“红糖馒头多少钱?”

就算在洋番听起来,他的汉语也非常生涩,带有浓重的口音,其余人紧张地看着他和店老板,但是,老板似乎也没有打算欺辱这些异乡人——买活军这里,平民的守法和清洁程度,实在是让人很不能适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