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赛虽然不是正式的比赛,但也会有记录。比赛分成了三节,一节20分钟,每一节都会轮换一些球员上场,并且记录上场的一些数据,所以大名单是肯定要有的东西。
魏长缨扫视着名单,冯建章指了指名单上的两个名字:“马教练说,可以重点关注下他们队的,10号和8号,杨教练说,他们的7号和1号守门员也很不错。”
“两个教练恐怕是把我当成是选人的球探了吧?”魏长缨玩笑道,随即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东风村二小,7号,林良铭。
魏长缨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这是两个世界里他比较熟悉的球员了。之前曾经关注过他的成长,现在却有了近距离观察的机会。
林良铭确实有值得被关注被吹嘘的天分。有时候天赋这东西就是肉眼可见的,同样的训练,有的人就成长的比别人快,就像开了双倍经验的挂一样。林良铭就是这类球员。
魏长缨饶有兴致的看完了比赛,等到球员和家长都散场了之后,终于有机会上前跟两位教练握了握手。
“马教练,杨教练辛苦了。”
“这位是中国足协专门负责青训的魏长缨,魏处长。”冯建章在一旁介绍道,事实上,魏长缨的职务是副处,中国足协负责青训的副处长除他之外还有两个。不过作为一般礼仪,“副”字都是不提的。
马教练手里还拎着那个小竹条,一头花白的短发,此时不好意思的把竹条交到了左手,右手跟魏长缨握了一下。
杨健厦稍微年轻了一些,四十多岁的年纪,他和广州名将麦超是同一波的球员。
最后一起吃饭的人不止四个人,魏长缨顺便邀请了两个教练组的人一起。酒过三巡,众人不由自主的聊起了青训的话题。
马教练声音有些沙哑,是经年累月在训练场边喊出来的结果,曾经的彭伟国、胡志军都是他的学生。“魏处长,现在的青训是真的辛苦啊。现在的孩子比起我们那会金贵的很,像我这样还能抽他们几鞭子的教练可少之又少了。”
旁边的教练接口道:“是啊,体育课根本不敢做什么剧烈运动,生怕给孩子跑出个好歹来。动一个手指头,第二天就投诉到教委喽。”
马木生:“所以到我这来踢球的,我都是先问,能不能打,不能挨打就不收。”
众人哄笑。
杨健厦说道:“其实这也不是最根本的问题。更大的问题是,我们现在的培训发展是有断层的。”
“哦,这个怎么讲?”魏长缨问道。
杨健厦看着年轻的处长,不得不把心里所想的事情再说的深入一些。这些问题能多一个人知道,那就能多一个人解决问题不是?如果能解决问题他说一万遍也是愿意的。
“从培养的角度,6-8岁时发现人才的时候,现在我们不管是找还是去挖,总能找到这样的孩子。8-12岁是小球员的黄金发展期。我们有校园足球,有体校,这块也还不错。多多少少是系统的。可是再往上,12-18岁这个阶段,我们现在就有点力不从心了,这个层级的孩子要么就放弃了足球,要么就进了职业梯队,但是职业梯队并没有那么多,我们满打满算16个超级球队,13个甲级球队,10个乙级球队,(2010年联赛就是这样的)就这些球队能需要多少孩子?这个阶段被淘出去的孩子就太多了,很多有可能继续踢球的孩子都因为这个而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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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缨点点头,属于足球的记忆到了嘴边:“杨教练说的没错。没有哪个国家联赛是倒置的。超级球队多,底下的球队少。我们的联赛就好像个倒置的三角形,不稳定。”
“所以,我一直很推崇日本的高中联赛,他们把刚才说的断档很好的弥补了起来。只有盘子打稳了,上面的塔尖才能更高。”
听到这,马木生不禁长叹了一声:“最大的问题可能还是钱的问题。”可能是酒桌上多喝了几杯,马教练打开了话匣子,众人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去年,天河体育局跟我讲,搞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效果,他们不想再搞足球了,不想再拨款资助球队了,搞得我们学校差点就解散了。后来好不容易有人给我介绍了番禺区的领导,说因为番禺区没有球队,他们愿意资助我们,但是我们天河体校要代表番禺区参加市运会。这才活了下来。”
“魏处长,你看看,我们四个人,就是天河体校三个不同年龄组梯队所有的人了,每个球员每个月只交100块钱。四个教练租一个训练场,这就是我们的全部了。这能花多少钱呢?大头还是花在租训练场上了。”马教练委屈道。
“不容易,不容易。”魏长缨安慰道。“天河区啊,羊城GDP排名第一的市中心区,却养不起自己的青少年足球队,悲哀啊……”
众人纷纷点头。青训的问题有很多,三言两语很难说清,但是说来说去还是那些事情:比赛,资金,上升通道。没有人提人口基数,踢球人数少的事情。在这些第一线搞青训的教练员看来,选人并不难,像林良铭那样的好苗子并不少,而是因为前面的问题导致了越来越少的人不选择足球这条路而已。试想想,欧洲一个几十万人的小国,就能出现三四个能在五大联赛豪门俱乐部打上主力的球员,这本就不是一句踢球的人少就能概括的问题。
魏长缨想起一句话:他们的梅西在拉玛西亚,我们的梅西在做小镇做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