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船尾的走廊越来越冷、越来越窄,气氛也令人感觉越来越不安。
这是一个与船上的任何重要结构都距离很远的位置,从设计和安保的角度上来讲,将一座危险的灵能监牢设立在这里当然是个正确的决定,但从使用感受上来讲,这种设置给人的感觉就很差了。萨哈尔在来的路上一直持续地嘟囔着什么,而等到他们越来越接近目的地时,他似乎也被这种压抑的气氛感染了,逐渐安静了下来。
干脆不演了的藤丸立香和萨哈尔是一路冲过去的。他们毫不掩饰,把黑船上惊恐的工作人员扔在身后,破罐子破摔地准备接受“警报声响了一路”这种规格的血腥欢迎仪式。但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他们接近灵能监牢外的那段走廊为止,都依然没有任何警卫啊防御系统啊之类的东西阻拦他们。
换一个视角来看,这事其实有点黑色幽默:帝国官僚体质的僵化和冗余并不是完全不会体现在一艘审判庭黑船上。目击到这两个人在走廊上狂奔身影的凡人职员们——绝大多数都实际上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一个死亡守望阿斯塔特在走廊上追着什么东西飞跑?这确实有点不寻常,而且很吓人(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撞到什么),值得抱怨一番,但还不至于严重到需要拉警报。
总而言之,在确实决定抱怨这件事的职员们写完抗议信并投递进意见箱,并且确实有人查看了意见箱里面的信件之前,萨哈尔和藤丸立香的小小探险并不会被叫船上真正能做决定那个阶层知道——除非那些人有其他可靠的信息来源。因此,藤丸立香得以好整以暇地站在厚重的大门之前,借由天鹰权杖完成了所有的身份认证,等着这块就算要用热熔烧穿都至少得花上十分钟的巨大精金在她面前被铰链缓缓提起。
气压的少许差距令空气自然地沟通了内外两侧,从里面吹过来的风似乎比外面更冷。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灵能监牢——萨哈尔已经预先从藤丸立香口中知道了这一点,但他没想到,这是一个可以直观地从内部装潢上轻易看出来的形容。在空气开始流通的那个瞬间里,他就闻到了一股干涸血液的腐朽腥气。但目前显露了阵容的不过是一个夹层:他们的面前是另一道被严密封锁着的大门,侧面是一道通往上层观察室的楼梯。
考虑到其中关押着的东西,显然,对这间牢房而言更通常的使用方式是:审讯者走上楼梯,在观察室里安全地向囚犯提问。但藤丸立香和萨哈尔并不是来审问一个恶魔宿主的。从密库中带来的宝石权杖正需要被用在内侧的这道门上,一种特殊的、独立于帝国绝大多数安保系统之外的识别认证运转了起来,在确认了“钥匙”的正确性后,不情不愿地将等在外面的两人放了进去。
那种腐朽的血腥气更强烈了。萨哈尔跟在藤丸立香身后进入了内侧的小房间——它真的很小,是个只有五米见方的小小空间。即便举架很高,站在其中也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萨哈尔和藤丸立香勉强挤在房间里靠外的一侧,听凭大门在他们身后丝滑地合拢。那种压迫感似乎随着空间重新变得封闭而变得更强了,萨哈尔没有相应的知识储备,但如果告诉他,这是一种发源于超自然的压迫感,他想来也不会对此感到丝毫意外。
牢房里空无一物,条状的流明灯只在六米高的墙壁上洒下了一丁点孱弱的冷光。这里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照明,但并不妨碍萨哈尔熟悉黑暗的那双眼睛打量四周。他看得清细节,房间内的墙壁和地面上都密密麻麻地镌刻着某种他不理解的咒文或经文,液体干涸的痕迹到处都是,留下的带有颜色的沉淀自然地嵌入到了阴刻的经文之中。
萨哈尔毫不怀疑这些是血,并且感到有点发毛——就算他是个午夜领主,那他也是来自大远征时期的午夜领主。四处流淌又干掉的血液对他来讲不是问题,但加上了法术或者宗教这类他原本嗤之以鼻,却在最近意识到确实有效的文化符号之后,这景象对他来说就显得毛骨悚然了起来。
他没能对此做出更多研究,也没来得及再次提出“米塔在哪”之类的问题。因为对眼前的景象视若无睹的藤丸立香已经朗声以语音下达了命令:“提审囚犯。”
空荡荡的囚室地面因机械运转而微微震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之后,他们面前的囚室地面上旋转着升起了一座牢笼——几乎只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外壳上也毫不令人惊讶地沾满了干掉的血,贴着数不胜数的纯洁印记。它按部就班地将自己升到合适的高度,将某个角度对准了发出命令的藤丸立香所在的方向。带着黑色污渍的金属的监视窗在另一阵小些的机括声中落下,露出了里面已经几乎不成人形的“米塔·阿什恩”。
“我等你很久了——”那东西“脸上”得意洋洋的神情只维持了半秒钟,在它看清自己“眼”前的景象后,便立刻转变成了骇然:“不对,不对!这不对!你应该安静地等在你的船上等结果!第一个找到这里来的人应该是西比拉·海斯廷斯!!计划本该是这样的!”
“我说什么来着。”藤丸立香冷笑着,对通讯器另一端的赛维塔抱怨,“我总觉得这事情里有一股奸奇恶魔的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