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光论辈分,王家的家主应该是李明珠父亲那一辈的人,算起来李明珠还得叫一声世伯,但既然是生意场,很多客套自然也就免了,聊起宴请的事情,才知道那位户部侍郎到得比众人还早。
王家家主生得有些胖,一笑起来眼睛便眯成了缝,先是夸了一番李明珠这两年操持下的李家蒸蒸日上,然后便话风一转:
“今年来的这位侍郎,可不是熟面孔,今天才第一天到,准备的宅子都还没去,就直接来了醉香楼,看起来倒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给李明珠提了个醒,两家的人便一同往酒楼里走,介绍到顾怀的时候,那王家主也就认真打量一番,然后说几句夸奖的场面话,不过等他回头去和李明珠聊生意时,身后的某个年轻子弟有些鼻孔朝天,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听说顾兄入赘前,在益州地也是苦读了诗书的,为何这段时日未曾露面任何文人雅会?这么一副唯恐在人前露面的样子,顾兄未免对自己的才学太过不自信了。”
以往跟着李明珠一起出去拜访,硬要纠结顾怀有无文才的人倒也有,只是都没有这般难听的话说出来,这个年轻子弟大概也是年轻,再加上王李两家算是世交,他与李明珠又年纪相仿,之前家里长辈也讨论过婚事,被钱家横插一手也就算了,如今还被不知哪儿窜出来的顾怀捷足先登...
这番话已经进了偏厅的李明珠等人是没有听到的,但几个王家的小辈都停住脚步站在一边等着看笑话,顾怀倒也没有生气,随口敷衍了几句,对方却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有些烦人...顾怀倒是有些不太明白这人哪儿来的毛病缠着他不放,便打定了主意不搭理,在旁人看来大概就是心虚--都是些无聊的事。
于是连敷衍也懒得敷衍了,加快了些脚步,等到越过珠帘,便看到了正厅里已经开始的宴席。
既然是最大的酒楼,雅间自然是极豪奢的,四周点了火盆,偌大的正厅里众人分席而坐,坐在上首穿着官袍的人年纪不算大,看起来有些严肃,几位商贾坐在附近,正小心翼翼地陪他说话。
作为客人,到得比主家还早,这种场合,却还穿着官袍...顾怀寻了个偏僻席位坐下,对那边的议论不太起兴趣。
能看出来这位侍郎是那种刚刚握住权力,恨不得向全世界展现的那种人,新官上任,难免是想做些事情的。
一旁有歌舞,酒菜也是上佳,如果不去考虑正厅里的众生百态,倒也不觉得这宴席无聊,顾怀断断续续地想了些事情,一杯酒才喝下去一半,那边便传来了几声严厉的训斥:
“低上三成?不要以为本官不懂织造行情,户部往年存账,本官也是看过的!”
这声音吸引了顾怀的注意,只是抬头看去,顾怀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三家的家主和那位户部侍郎一开始的谈话氛围,是很和谐的,但现在分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明珠孤零零地站着,钱王两家的家主袖手阴阳怪气:
“就是,胃口太大...是要崩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