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了几桶水倒进浴桶里,裴皎然褪去衣物迈入桶里。长发如墨一般,在水里晕开。掬水涤身,她的思绪随着水上荡开的涟漪,一点点铺陈开。
她伸手轻抚着肩上那道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是余痛仍在。恍惚间红抹额下那双温和的眼眸,又趁机遁入脑中。
前世她在瓜州任上时,与李休璟并无多少往来。除了公务要谈,或者刺史府宴请外,她甚少和他交谈。回长安以后,更没留心过他的事,按照安排一步步往上走。至此之后两人再无瓜葛。
直到她入尚书省,而李休璟入兵部,两人才又有了交集,但是也仅限于政事。随着她成为左仆射开始,二人在政事上的争执也越来越多。
二者皆有才,但总是意见相悖。彼时巍峨皇城中的流言是,既生皎然,何生休璟。
这是将二人比作周都督和先贤孔明,不过二人对此都不在意。政事堂的议会上,二人间气氛每每都是剑拔弩张。
在她眼里,李休璟此人亦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虽然他有的行为,的确令人不喜,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也在尽最大的努力挽救这摇摇欲坠的王朝。
虽然二人皆在飞蛾扑火,但是路却走得不一样。
可重活一世,她再度见到李休璟时。所历种种告诉她,现在的李休璟似乎和她记忆的那个不一样。
“许是因为我上辈子没与他深交吧。”裴皎然睁眼喃喃道。
毕竟不得重用多年,年少时的热血激昂也会磨灭于岁月之下。
思绪复归时,水已经凉了不少。裴皎然跨出浴桶扯了裹毯,擦净水渍。赤足走到妆奁前坐下,看着额角已经淡了不少的疤痕,从木匣里取了药膏,以指沾了少许,在额角抹开。
“女郎!您可算回来了!”
裴皎然闻言转身,香风和暖意一块扑入怀中。
碧扉抱住了她,哭得稀里哗啦的。
“别哭了,我刚沐浴一会。”裴皎然伸手抚着碧扉发髻,柔声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站在着么?”
从她怀里抬首,碧扉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地道:“你干嘛不让我跟着你。我听说你亲自上城杀敌,还被城里百姓砸伤了脑袋。伤在哪了?让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