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朔三镇与朝廷不睦已久。此次忽然派这么多士子参加制举,其中必有蹊跷。这次我身为考策官读了篇很有趣的文章。”裴皎然斜眄他一眸,淡淡道:“皆是对陛下政令的批判和对阉竖的不满,而且还不止这一份?”
“你的意思是藩镇可能想以此打出清君侧的名义?”
看了眼冒着氤氲水汽的茶盏,裴皎然解释道:“是。历来外镇作乱,兵祸中央。无非是以中枢权利混乱不堪,而皇帝本人即压不住中枢,也无法掌控其他外力所致。河朔三镇以魏博为首,几乎都是自行任命节帅。其内部也属姻亲集团,同气连枝。”
所谓的清君侧,不过是一个理由罢了。作乱者想要的只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已。
自古钱权相易,对于河朔三镇而言,他们有足够的兵力去傲视朝廷,但在财赋上却是个大问题。他们不像世家一样知道该如何利用财赋换取最大的权力。只能倚仗手中兵力令朝廷不敢对他们轻易用兵,从而把控其治下诸州的赋税。但是这样亦有多种弊端,譬如强悍如魏博,手下的牙兵一旦对军饷不满,可以轻言废立节帅。
相邻藩镇远作壁上观,只待时机将其一举吞并。至于牙兵,他们不在乎节帅是谁。更关心的是能不能按时发饷,继任者能否和他们同甘共苦。倘若不愿同甘共苦,且又因权瞧不起他们,那么废立只在朝夕。
“魏博一镇为田氏经营五代,除去实力外对朝廷也是跋扈。但至第三代时,主导权悉数落在牙兵手中。其牙兵嗜利性极强,倘若能征讨三镇。我以为当先攻魏博,之后对牙兵们丰给厚赐。强者以败,何愁另外二镇不服。”
似乎是讶于裴皎然对藩镇用兵上有这般清晰的认识,李休璟眼露怔然。而裴皎然则继续道:“皇权蔽雾,阉竖势大,中枢争利。唯有以武力威慑外藩,使其不敢轻易作乱,才能保证中央权威。江淮两道财赋更不足以维持朝廷开支运转。若是能将河朔三镇的赋税重纳于朝廷之手,何愁不能驱胡虏。”
“倘使能做到这一步,朝廷的压力便会小上很多。一切苛税都可以废除,民怨也会止于当下。”
只要朝廷愿意对河朔三镇用兵。再联合其他恭顺朝廷的藩镇,何愁不能收复失地,使权力归一。说到底藩镇之所以悖逆,无非是因为担心朝不保夕。担心自己因功高盖主,被皇帝忌惮,最后落得高祖云梦泽擒韩信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