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方穿过汉白玉所砌的九曲桥,还没来得及推门进去。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一人冲了出来,跪倒在她面前。
抬起头看见是她时,那人是眉头才舒展开来。如同溺水者看见救命稻草一般,“请裴相公为亡父做主!”
一身雪青襦裙的裴皎然抬手朝下轻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转头进了屋内。见那拦路的女子逐渐平稳了情绪,方才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裴相公。民女孙韶风,是湖州安吉县县令孙澥之女。家父在一年前被湖州刺史不察不问,直接遣使杖毙。”
“民女和母亲听说裴相公在此。便从湖州千里迢迢赶来扬州,想替亡父讨个公道。结果却被湖州刺史阻拦,而湖州刺史又和扬州刺史有所勾结。他派人囚禁我们母女,民女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只望能见裴相公一面。”
裴皎然双眸微眯,一双如同幽深古井般黝黑的眸子中辩不出喜怒。在铜盆中净了手,以绢布擦着手指。敛衣坐下,示意孙韶风将其父的案子详述一遍。
“你是说湖州刺史韩侑封杖决杀你父亲。是因为你父亲,在判状追村正沈朏时,即不出正帖、也不用印。而韩侑知晓后,也不派人调查。即派其衙前虞候安士文前往决杖,致你父亲毙命?”
“是。亡父白状追摄固然有错,但所犯也只是小罪。而韩侑所为典法无文,实乃他独断专行,致使我父亲遭臀杖后毙命。”
屈指轻叩着案几,裴皎然皱眉。所谓白状追摄,就是在所上状上直接批示后即下发,连官印都不押。按照魏律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大罪。即便要罚,也罪不至死。如今孙澥死了不说,他的家眷就连为他申冤,也无门路。
“你父亲有错在先。而韩侑独断专行 不察便惩处,亦有错。只是沈云舟阻拦你见我,实属不该。”裴皎然微微一笑,“缇潆救父,得文帝青睐而废肉刑。太宗时绛州卫无忌,六岁时父亲被同乡人所杀。她蛰伏数年,终于在其从伯父的宴上,砸死了杀父仇人。去县衙自首之后,因其孝顺忠义反倒得到嘉奖。”
“裴相公是要我杀了韩侑?”孙韶风讶道。
“呵,杀朝廷命官可是大罪。”裴皎然微微一笑,“但是我可以替你上奏,可以护你和你母亲周全。只不过结果如何,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运气得见天颜。”
“他们说你便宜行事。以你的权力,为什么不能直接出面处置韩侑。倘若我无法得见天颜,岂不是没办法替父亲申冤。”孙韶风出言反驳道。
“两者同犯律。你要朝廷如何给予你公允呢?你所能做的就是利用掌握的舆情,替自己造势。”裴皎然饮了口茶,“把舆情调整到对你有利的局面。至于把控舆情的,可不是什么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