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保重

只见萧玉书俯身轻轻将做工精致的花圈放好,然后才直起身来道:“也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样的花,我就每种花都插了个遍,这红红黄黄的,你说夫人会嫌弃吗?”

被对方突然的举动整的错愕的令狐权回过神来,然后撇嘴道:“肯定会,我娘不喜欢这么花里胡哨的。”

萧玉书仿佛做错了事般,惊诧道:“真的吗?那夫人喜欢什么样的花?”

令狐权哼道:“我娘喜欢的花漂亮多了。”

说罢,他指了指坟头上插着的几支小小的、纯白的花。

萧玉书一见那花便心上了然,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非要白日出来,这花娇贵,只在白日开,夜里就会闭上。”

小主,

闻言,令狐寻也是才明白令狐权不听话的缘由,顿时连叹两声,道:“你啊......”

令狐权别过头,垂着眼眸没说话。

反倒是萧玉书这时忽然道:“师叔,我同令狐权许久不见了,以往在学府里好歹有些交情,我想跟他说些话。”

令狐寻不傻,自然也知道萧玉书的意思,面上微笑道:“那你们好好聊,我正好去别的山头看看有什么果子好摘回去吃。”

临走时,他似乎有点不放心,还特意嘱咐了一句:“权儿,朋友一场,今日之后下一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要朝在这种时候还记得来看看你的人乱发脾气。”

令狐权没应,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令狐寻转身离开了。

对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后,萧玉书这才收回目光,他转头看了眼拧着劲儿看起来很不想跟人说话的令狐权,看了眼另一边神情肃然时刻警惕着的令狐问,最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面前两座相较不近的无名坟头。

“为什么离得这么远?”安静片刻后,萧玉书才轻声道。

令狐权抿着唇,本来不想跟这个家伙说话,但一想到或许这真是自己同对方的最后一面了,所以勉强开了口道:“娘不会想跟爹挨着。”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可对于一个亲手给两人立墓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些辛酸。

两个衣冠冢都没有名字,若是有人出现在这里只草草看一眼,肯定不会想到眼前这两个简陋的坟头竟有一个是臭名昭着的人的衣冠冢。

也挺好,没有名字也就不会怕有谁恨不过,认出了衣冠冢的主人然后打砸毁掉。

“从今往后,你打算怎么办?”萧玉书继而又开口道。

这个问题令狐权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什么可想的,他如今白日都出不了门,而晚上也没有出去的必要,唯一能透气的也只有此处埋着双亲生前衣物的荒郊野岭。

“不知道。”令狐权如实道。

萧玉书紧接着又转头,朝令狐问那边顺势问了一嘴:“那你呢?”

对此,令狐问也是以摇头作答。

不知道,

这两个人乃至刚刚离开没多久的令狐寻都不知道。

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不知道是虚度后日还是坚持些别的。

可事到如今他们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

令狐寻想让令狐司放弃杀戮的坚持没有成功,

令狐权想得到爹娘认可让一家人和睦的坚持也失败了,

令狐问想让仇人血债血偿的愿望倒是实现了,只不过代价是自己这一辈子也要活在阴沟里。

萧玉书静默片刻,最后选择直截了当道:“夫人临死前托师尊护着你。”

“你说什么?”令狐权对他的话有一瞬的震惊,他不可置信道:“你说我娘说了什么?”

萧玉书转过身,正视着面前桀骜青年惊讶的眼睛,认真道:“她对师尊说,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白玫这一辈子,哪怕是没有嫁给喜爱的人,哪怕是被讨厌的人囚禁强娶,哪怕是后半生从来没有走出过那个地方,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确实只有令狐权一个儿子。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一点感情,

白玫大概也是有的,只不过她心知出生在这样的家里的令狐权未来也不会成为什么好人,所以才不闻不问,故作不在意,企图磨灭掉这点亲情。

可事实证明,

她最后还是没有做到。

令狐权怎么也没有想到白玫居然还有在意自己的时候,带着眼中的那点不敢相信,他再次朝着萧玉书急切的求证了一遍:“我娘、我娘真的是这么说的?”

萧玉书道:“师尊从来不会拿这种事骗人。”

得到答案的令狐权眼神一变,嘴唇抖动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话,可又说不出来,欲言又止之中,他的神情由不可思议转变成了喜上眉梢,随后又从这种突然而来的喜悦坠入无尽的难过,

悲与喜在这个傲慢青年的脸上交织着,撕扯着,最后在眼中化为了两败俱伤的残片。

眼神浸在哀伤中的令狐权低声喃喃道:“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