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似是对皇帝的试探毫无察觉一般,浅浅笑道:“太后娘娘原是拳拳爱女之心,从前想去清漪园是为了端淑长公主,如今不想去也是为了端淑长公主。只是臣妾觉得,倒是不相互矛盾的。”
皇帝这话是两头堵。
若是嬿婉说太后的不是,要让太后信守承诺退居清漪园,那背了不敬太后,不孝太后的罪名的便该是她这个皇贵妃了,皇帝想什么时候翻这笔旧账惩治她,便能什么时候翻。
若是嬿婉替太后说话,那皇帝恐怕就要多疑她和太后之间的关系了,指不定要将大阿哥纵火这桩事儿也疑心到她的头上。投靠太后,算计大阿哥,这样的罪名嬿婉若是背上了,那不光是她落不到好,永琰也得跟着倒霉。
皇帝不动声色道:“哦?嬿婉这话何解呀?”
嬿婉笑道:“苏赫离到尚书房读书的年纪总还有五六年呢,不若太后娘娘先带着端淑长公主母子去清漪园休养几年,待苏赫到了读书启蒙的年纪,再回转到宫里来也不迟。”
太后不好直接在皇帝跟前出尔反尔,总要拿爱女之心做幌子。那嬿婉也就跟着拿爱女之心说事儿,戳破太后的算计。
若太后真往清漪园五六年去,永琰早就登基了,她再没有三番五次插手储位的机会。
只是有旧怨在前,太后又这样将她们母子往火坑里推,实在不珍惜嬿婉给她的机会,嬿婉这回并不打算继续点到为止地放过了。
皇帝笑着刮了刮嬿婉的脸:“朕便晓得,你是最贴心的。”
他笑意微敛,似是想起了什么般道:“皇额娘年纪大了,性子愈发——”
子不言母过,他究竟没有说下去,只轻轻叹息道:“从前委屈了你和璟妘,也难为你不曾计较这些,还肯替皇额娘着想。”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三分真心里夹杂着七分试探。
嬿婉柔婉一笑:“说句逾矩的话,太后娘娘是皇上的额娘,臣妾只看着皇上的面子。皇上待臣妾这样好,臣妾自然要投桃报李,也待皇上好,爱屋及乌,自然也该诚心侍奉皇上的额娘。”
她不提尊卑,不提孝心,只讲对皇帝的一片心意。
皇帝的神色温煦了少许,就见服侍他更完衣的嬿婉主动依偎入他的怀中,轻声细语道:“太后娘娘是皇上的长辈,孝敬长辈吃些委屈,也算不上什么委屈,父母子女之间又怎好谈委屈?”
“纵然尊贵如皇上,也难免因为孝亲敬长而退让,臣妾只当是替皇上尽孝了,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嬿婉这番也是经过细细思量后的,她先是顺着皇帝的意思往下说,默认太后言行有失,的确是委屈了人。再是提及太后总违逆皇帝的意思,皇帝自己都退让了,既是让皇帝与自己处于同一个立场,一同站在太后的对立面,又是在暗示皇帝,他自己都忍了,她一个妃妾又能如何呢?最后再反复表示自己对皇帝的真心实意,孝敬太后全是为了皇帝。
果然,皇帝眼中藏着的疑窦稍减,蕴了三分笑意道:“宫里再没有你这样贴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