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赵福生点点头首肯。
“于老爷家的情况,也和我府衙差不多。”
“那会儿我还在整理卷宗,没有入睡。”庞知县说到这里,吞了口唾沫。
他近来因为赵福生坐镇万安县,感到心安的缘故,又多了管理县中庶务的动力,每天很乐意加班加点的干活,不到夜深人静不肯歇息。
当时敲击声响起时,他的夫人正好端了宵夜过来劝他,说是夜凉雾水重,怕他熬夜伤了身,让他早些歇息。
庞知县与夫人是青梅竹马,两人夫妻多年,很是恩爱。
他前往万安县上任时,父母、子女及孙辈俱留帝京,只有妻子陪他前来,深怕他一人孤寂。
当时接了汤水后,他就笑道:
“我想将县里庶务打理好,为赵大人做好后勤,减免她烦心事,只要专心办鬼案,保我万安县平安就行。”
他来万安县上任的时间还不到两年,曾与上一任令司赵启明打过交道。
每当迫不得已与赵启明见面时,他都感到害怕,像是在与活死人对话似的。
庞知县是亲眼见到赵启明脾气从一开始的温润变得阴晴不定,最终身上再不见半分活人气,只剩狠戾与阴毒。
凡是镇魔司府衙内的杂役若让他不顺心的,就会被他杀死。
人人与他打交道都提心吊胆,庞知县也如履薄冰。
可就是这样的生活也好景不长,随着赵启明一死,万安县的镇魔司陷入鬼案之中,而随着万安县镇魔司一并沦陷的,是各地鬼案频发。
庞知县那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当地镇魔司一倒,朝廷又不再支援这里,这个县迟早会变成鬼城。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赵福生异军突起,对庞知县来说无疑是绝望之中的救命浮萍。
他甚至爆发出了少年时期才有的精力与动力,每天辛勤处理公务,半点儿不敢松懈。
这种情况下,妻子了解他心意,也不敢多劝。
两夫妻说了会儿话,那‘哐哐’的敲击声却不绝于耳。
庞知县开始以为哪里临时打敲两下。
虽说夜里突兀,但兴许敲击的人知趣,打几下就知道停止。
哪知他们夫妻讲了一刻来钟,声音却一刻都没停过。
他一听这敲击声心烦意乱,担忧那公务堆积。
当着妻子的面他就抱怨:
“我原本想趁大人出县办事,将一些庶务整理一下,这样敲着,怎么办得了公呢?”
以往温柔贤淑的庞夫人此时显出异样的焦躁,她一听庞知县这话,勃然大怒:
“你说得对。夜半三更,不知哪个胆大的敢这样做,反了天了!”
庞夫人脸色含霜:
“你放心,这个事情我去解决,定要找出刁奴。”
说完,她怒气冲冲离去。
当然,最终的结果与于维德一样。
庞夫人大费周章,却并没有查出端倪,那‘哐哐’声响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时才消失。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白天天亮的时间也比平时晚些。
随着天色一亮,那折磨了万安县人一宿的敲击声这才停止。
庞知县心中恼火极了,但看到天色微亮时,却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唤来师爷,又让人找出府衙中的差役,要让他们务必查出昨夜是谁在捣鬼。
却见前来上工的差役们也是一脸疲惫,询问之下,才发现差役们昨夜都听到了敲击声。
“有些差役住得远,有些住得近,彼此之间相隔距离不短,可都同时听到了声响——”
庞知县心有惊惧:
“我当时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儿。”
可那会儿恰好就这么巧,可以解决这桩鬼案的赵福生离了城。
白天差役四处走访,得知的结果与庞知县所猜测的一样,整个万安县都听到了那诡异的敲击声。
仿佛有人在拿尖嘴锤在砸敲什么东西。
他察觉有古怪,当机立断,便让师爷立即派遣一班差役,要去宝知县送信。
“差役上午出发,转了一圈,晌午时分迷迷登登的回来。”
庞知县说到这里,想起当时的情景,浑身一个激灵,不自觉的露出恐惧的神情:
“他一进衙门就大喊救命,说要求见宝知县的县令——”
庞知县吞了口唾沫,接着说道:
“他手举着一封书信,自称是万安县派去的差役,要见赵大人——”
从庞县令口中的话不难听出,差役当时恐怕是入了鬼域,被鬼迷惑了认知,继而扭曲了他的眼睛——所以他绕了一圈回到万安县,恐怕在差役的认知中,他已经离开万安县,赶到了宝知县。
当时见他的也不是‘庞知县’,在他的视角里,他见到的应该是宝知县的县令。
——这种情况与狗头村被鬼蒙蔽了感官有些相似。
“他仿佛完全不认得我了,将我当成了另一个人,也不记得手里举的信就是我亲手写的。”
庞知县这会儿已经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为免再生事端,他当即让人将这个被厉鬼干扰了心智的差役收拿关押。
送信不成功,显然整个万安县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鬼域。
众人只能被动等待。
“而到了昨天下午,情况就更加可怕了——”
庞知县说到当时的情景,表情更是大变。
他吞了口唾沫:
“昨天不到申时中,天色就渐渐的开始黑了——”
从赵福生离开万安县后的两天一晚的时间,天黑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早。
庞知县隐隐已经预感到天黑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果然,当夜幕降临时,那万安县众人熟悉的‘哐哐’凿击声再一次响起。
而这一次的敲击声不再只是一道。
庞知县说到这里,眼圈一下红了,流出两行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