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插着的火把晃荡,灯光瞬间暗了许多。
一道暴躁的男声响起:
“狗娘养的,夜半三更的还吵什么?又哭又喊的,让不让人睡了?家里娘老子死绝了吧?”
“麻痹的——”
‘悉索’声响里,似是隔壁有人坐了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半晌,接着‘哐铛’一声重物砸地,陶瓷碎裂的声音随之响起:
“庄四呢?庄四这贱人去哪了?不给我打酒来,老子把她杀了!”
这喊话声一响起,屋里的温情瞬间被打破。
四人的泪水汲在眼眶里,同时抬起头来,眼中残留的伤感还没褪去,厌恶、恐惧等神色已经浮现在她们的眼里了。
“大人——”
蒯大娘子终于醒悟过神,她似是此时才意识到在这一场对话中,自己说得太多了。
后怕浮上心头。
她担忧这一场对话泄露,会给众人带来灭顶之灾。
“是蒯五吧?”
赵福生神情如常,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蒯三媳妇一脸恐慌,下意识的点头。
蒯四娘子双手十指紧扣,指头用力扣住手背,虽然没说话,但她牙齿撕咬着唇上的死皮,撕得嘴唇都流血了,她自己却像是半点儿都没察觉出来似的。
赵福生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饶有兴致的看向最为镇定的蒯二媳妇。
这个女人最有趣了。
她问:
“你不怕吗?”
“不怕。”
蒯二媳妇被她一问,竟然摇了摇头,那张苍老的、并不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若隐似无的笑容:
“大人知道吗?我们村闹鬼了。”
“听说了一点风声。”赵福生颇为含蓄的回道。
蒯二媳妇也不问她是从哪里打听到过风声,她领教过这位镇魔司的大人问话的手段,对她套话的技巧半点儿都不怀疑。
闻言就道:
“四娘子快回来了。”
她笑着说道:
“到时我们一个都逃不了,这些秘密说不说,又有什么打紧呢?”
说完,隔壁蒯五再次捶墙。
‘砰砰砰!’
这醉熏熏的酒鬼大声咆哮:
“庄四呢?这个贱人——不守妇道的烂货——”
四妯娌既害怕,又厌恶,却因为忍耐成了习惯,此时都沉默着,默默的逆来顺受。
赵福生可不惯这蒯五的臭脾气。
她看着墙壁剧烈抖动,又听到泥沙滑落的声响,灯光忽明忽暗,她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
“好了,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了,我去隔壁看看蒯五,给他醒醒酒。”
“……”
四妯娌站起身来,有些不安的看着她。
赵福生往虚掩的大门走去,将未上门的柴门拉开,外头冷风‘呼’的刮来。
院坝里,范无救、武少春二人孤伶伶的站在那里,吹着寒风,蒯长顺则不见影踪。
范无救提了一盏灯,耸着肩膀缩着脖子,冻得直发抖。
二人听到身后的柴门拉开声响,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见到赵福生出来,眼睛一亮:
“大人,你终于出来了。”
赵福生目光落到了范无救手上的油灯上——这是蒯长顺先前提的那盏灯,此时不知为什么,灯内的火焰灭了。
这盏本来在蒯良村中,少数能点燃的灯落到范无救手上后,不亮了。
“灯灭了。”
赵福生微微一笑,提醒了一句。
她站在门口侧耳倾听,先前在屋里听到的蒯老五的咆哮与怒骂已经听不到了。
外头静得诡异,四周黑漆漆的。
范无救、武少春二人对着院坝前的小荷塘而站,今夜没有什么灯光,借着打开的柴门透出的昏黄灯光,可以看到水塘泛着反光。
“真有意思啊。”她叹道。
范无救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想到她提及灯灭了,不由有些无奈,抖了抖手:
“这灯落到我手上就不亮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赵福生眼中闪过明悟,她没有问蒯长顺的去向,武少春却主动解释:
“大人进去房间盘问话不久,长顺就说有急事要先走,他把灯留给了我们,但不知道为什么,灯交到范二哥手上时还好好的,长顺刚走不久,一下就不亮了。”
“可能是没有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