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1991年3月末,宫野志保还没能和宫野明美会合的时候。
旧金山飞往东京成田机场的班机上。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我们的飞机就要起飞了,请配合客舱乘务员进行安全检查,系好安全带……”
随着广播响起,金发碧眼的空乘小姐掀开了客机头等舱区域的挂帘,微笑着开始按照座次为旅客服务。
而已经将头发染成了黑色的宫野志保,此刻正独坐在舱内第三排的沙发椅中,愣愣地望着飞机舷窗外闪烁的跑道指示灯发着呆。
头等舱的座位很宽敞,座位与座位间有挡板相隔,私密性很好。沙发椅是按照大骨架的白种人体型设置的,因此英日混血的娇小少女蜷缩在里面,看起来就像要被座椅整个吞噬包裹一般。
宫野志保并不陌生这样的环境。组织并不在待遇上苛责她,安排她在全球飞来飞去时,乘坐的也都是头等舱。只不过那会有负责监视的黑衣人坐在隔壁,拘束感无时无刻不空罩着她,与现在的处境完全不同。
现在,没有人再能够控制她了,宫野志保感觉到了一种空洞。
是的,空洞感。脱笼之鸟并不因为自由而欣喜若狂,此刻的宫野志保只觉得茫然和无措。
她真的……摆脱了组织吗?
宫野志保恍惚着。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简直如同一场幻梦般不真实。
——KR0223许诺的自由居然真的到来了,将她从组织的控制下救走的大英雄居然还是黑麦威士忌——那个利用了她姐姐感情的狡诈FBI……更荒谬的是,KR0223告诉她,那个人从血缘上来说是她的亲表哥。
夜幕下,舷窗外的跑道指示灯有节奏地闪烁着,在宫野志保的视网膜上叠出重重幻影。少女意识到自己眼前的景色正变得模糊,因为酸意不知何时已经涌上了鼻头。
——她克制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但复杂又割裂的情绪却没有反应过来那股酸涩的源头。
“这位……【哀·灰原】小朋友……”金发碧眼的空乘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座位边,对照着旅客名单,艰难地通过字母拼读出拗口的日文名,还因为英文的语法调换了姓和名的顺序,“【哀·灰原】……是这样念吗?不好意思,我的发音可能有点不标准——”
“——请问你是一个人乘坐本次航班吗?有没有监护人陪同呢?”
宫野志保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空乘小姐这个发音蹩脚的【哀·灰原】是在叫她。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明明【灰原哀】这个名字还是她自己起的。
宫野志保的思绪不自觉地又飘远了。
……起名的那个时候她根本就没想过KR0223允诺的自由最后会成真。在男孩的声音询问她“如果未来要换个假名生活,会想要叫做什么?”的时候,宫野志保凝视着自己在试管壁上倒映出的影子,轻声又缓慢地说:
“哀?……灰原 哀?”
……不过是一时的顾影自怜,她便随意给自己安上了这个灰蒙蒙的名字。
KR0223也认为这个名字透着一股子黯色,他试探着想让宫野志保改变主意:
“我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忧伤呢……不如换成可爱点的风格试试如何?比如……与其叫做哀酱,不如叫做爱酱怎么样?”
那时的宫野志保仍然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试管,宛如着一张脸仿佛正在认真观察试剂的状态。但实际上她只是走神了。维持着那个动作。她过了好一阵子才喃喃自语般说: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就像你……”
就像你不也只拥有一个代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