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酸液的腐蚀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治疗药剂并未生效。还剩一口气的卡琳缓缓抬手碰开药瓶,她的呼吸很沉重,全身的每一寸筋肉都在渗血。
“别白费力气了。”她虚弱地咕哝着,“这地方不错。”
“不,再坚持下,我们现在就回去。救赎之血,对吧?大不了还有那口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圣棺。这就好,求求您…”
“没必要。”她咳出一口混着脏器碎片的血,“我只是要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
“这都是我的错。”劳伦斯颤抖声音中的明显哽咽让卡琳倍感惊讶,“我错了,这都是我的错,求求您,我有错必改。求求您,我再也不会…”
几根残破不堪的指骨按在了劳伦斯头上。劳伦斯抬起头观察卡琳的表情,发现对方咧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哪怕没有了面皮,劳伦斯也不难想到为何她头一次笑得如此真实。
“亚当家的男人,怎么都这么爱哭呢…”
一句话将劳伦斯勉强撑起的从容撕得支离破碎,他感到自己像被抛弃在地狱里,无数把刀子将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剜空。那疼痛感比任何一种折磨都要强烈和霸道,从他的骨头传播到皮肉和每个毛孔。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是看着世界围绕着他旋转。
“我能做什么?”
“做你该做的,孩子。勇敢,勇敢一点。”她的气息越来越弱了,“活下去,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哪怕孤身一人,也不要放弃…”
抱歉,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亚当太太了。
还有,卢修斯,你的儿子并没有辜负你的期望。他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也是在大厦将倾时力挽狂澜的男人。
另外,我从没恨过你。
她的手垂了下去。
“兄弟。”唐纳德目睹卡琳的惨死感到一阵悲伤。知道劳伦斯的至亲逝去是一回事,目睹此景忆起他是家族最后一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公爵长子一时语塞,半晌后才咽了口吐沫,道出一个残忍事实:“我们的城镇沦陷了,兽人背叛了我们。”
“你说什么?”劳伦斯起身揪住了他的衣领质问道。集结的守军们原本按保护阵型持矛,此刻同时举起武器到预备姿势,虽说是下意识反应,但这火上浇油的行为让劳伦斯更加愤怒。“你说什么!?”他重复道,嗓门更大且充满杀意,“兽人背叛了我们?”
望着由鲜血与暴怒铸就的劳伦斯的脸,唐纳德转过脸去,表情沉浸于阴郁与自责,攫住并再次撕碎了劳伦斯的心。
“是的,我们遭到了背叛。”唐纳德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袭击者最初只有几十个守夜者,但在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兽人们突然倒戈。那些畜生打开了城门,屠杀了守军,并且…”他有点口干舌燥地说,“你的妻女,还有我的未婚妻,以及上百名妇孺,都被掳走了。敌人正带着人质撤退,假如我们现在动身的话,也许能在一天后追上他们,但你看,现在…”
不用唐纳德委婉表达,劳伦斯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撇开塞连俘虏们不谈,他现有的军队刚刚经历大战,士气低落,人困马乏。这样一支部队,哪怕追上敌人,又能做什么呢?
劳伦斯心念电转。他赢得了这场攻防战,却被告知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针对他。在西境的其他堡垒已经不堪重负,无力派出援军拦截敌人。难道就这样认输吗?反击?该如何下手…还是说…
然而有一个念头浮起盖过了其他所有想法。
劳伦斯。
孩子。勇敢,勇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