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走廊,脚步声繁重。
冯成贵等一班之前被拦在了诊所之外的盐警,以及让人看了心生晦气的佐治员们,此时涌了进来。
见同僚尸体时的戚色,回首觑看佐治员们的怒色,按下不提。
扫尾工作,打扫现场。
先是盐警们分扮白脸红脸,警告老医生与林英娘不要乱说话。
而后一寸寸的清扫环境,本来是要找技术员来做,但现在要收敛同僚尸骨,一并就做了。
收敛尸体一波人,打扫痕迹一波人,吴青是打扫痕迹。
从杀死血婴的这个房间起,从内往外打扫。
吴青来到房间的床前,细致起见,床底,盖被,床单下,枕头下,全查了一遍。
枕头上有两个歪歪曲曲的红字,吴青勉强才看出来是“印春”二字。
哪家真传道门的?
下一刻就心里就是一哂……怎么会有真传道门这么寒碜?
殊不知他身边藏着表情的林英娘已经吓得魂都要飞了,看吴青面无表情的放下枕头,走开,这才松了口气,使劲攥了攥手心里的小方块。
这间诊所,面阔两间,纵深两间,却分隔出了六个房间,为了保险起见,每个房间都要查一下。
吴青半拉开其中一房间门,一把“枪”在门后正对着自己,吴青霎时一惊,蹬地后纵身,拔枪要射。
门后的持“枪”者却是连连惊呼,“不是枪,不是枪,是摄像机器,摄像机器!”
说着主动把摄影枪横了过来,好让吴青和听到动静赶来的盐警们看个清楚。
黑黝黝,长近一米,尾端一个左轮枪式的转轮,但大很多,这是用来安放胶卷的,握手处还有一个扳机,如果不是“枪”口处的玻璃镜片,看着就是一大号的榴弹发射器。
民国没有榴弹发射器,只是做个比喻。
远处佐治员中的詹仲达也望了过来,他刚才在正盯着盐警们心里在做盘算。
而被他盯住的盐警们,大都因同僚四死一伤而面有戚色。
这次来的盐警拢共二十多个,死了四个,伤了一个……五分之一的概率死亡,任谁的脸色都好看不起来。
滚地蹭了个灰头土脸的吴青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看了眼房间里头,横拿着摄像枪那人。
带着眼镜,斯斯文文,梳着小背头,看着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白色衬衫短袖,背着一个木仓盒,右腕上一个大金表。
光鲜亮丽
现在面目上的神色有一点点的尴尬,一点点的惧怕,一点点的嘚瑟。
好像什么表情都有,又什么都不多。
看得出来,是个生活很优越,但应该没受过什么挫折的年轻人。
吴青枪口低垂,“什么人?”
对面那个巡警锐利的眼神打得自己头皮发麻,年轻人慌忙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递了过去,“记者。”
这年头还没公发的记者证,年轻人递过来的证件后边一个钢印。
四个字围成圈的,启明报社。报社自己做的证件。
吴青接过来一看。
沈义民。
递了回去,漫不经心道,“我听说水西区有个启明报社,里头最敢说话的一个记者,姓李?你认识不?”
沈义民当着面就急眼了,伸着脖子直叫唤,“屁咧,整个余报界谁不知道,我沈义民,沈大记者才是最敢说话的那个?前段时间乞流工厂那事晓得不?爷们报的!哪来姓李的拉破头,我呸!”
乡骂都出来了。
吴青不置可否,笑了笑问道,“北方人。”
“是,冀省人。”
吴青点了点头,头一低,
“我见过的记者,都抗的照相机,你这,有点大了吧?”
“嘁,那是他们穷,买不起好的,他们那一张一张的照相机能拍几个?看看我这。”
沈义民听了吴青拉家常的语气,那一点点的惧怕早不知道飞哪去了,神气的把摄像枪往吴青面前一提,
“瞧瞧,正经的西洋货,一九零二年卡着毒气弹前进口来的,至今没哪个厂能仿制。”
吴青不置可否。没哪个厂能仿制这话就太过,毕竟现在吴青已经知道乾国仿制外国货的方式不是工业体系。而且吴青在余江租界区也看到过一家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