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8章 察探之于幻域(七十五)

"那么我们这里就会多一只喜欢甜食的小蜜蜂?"

"这里不需要更多的蜜蜂了,谢谢!"洛里安没好气地说:"真的,请不要趁机给伊莱恩灌输任何奇怪的想法!这样做也太卑鄙,太乘人之危了!"

"我不会的啦!你怎么就是不信呢!"小羊气得手舞足蹈,"上次我也是想对泰罗做点小小的恶作剧而已啦!如果他的本性不喜欢甜食,催眠效果马上就会消失嘛!你想想都知道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难道区区的催眠就能永久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么?"

"我哪知道啊。我甚至不确定人的性格是否能保持一辈子不变呢。我是说,人的脑神经大概每隔十年就全部更换一遍。十年前的你拥有和现在的你完全不一样的脑神经,你还能断言十年前那个你真的是现在的你吗?"

"计较下去的话,会变得没完没了哦。

德鲁伊变成德鲁伊的那天,就会失去以前所有记忆。那么,我们还是原来的我们吗?还是说,是盖亚大人杀死了原来的我们,用树种的意识替代之?

也许盖亚大人谁都没有拯救过,反而杀死了我们原本的宿主。而我们只是一种寄生虫?"

"拜托,我们还在吃饭啊!"洛里安吐了吐舌头,做出一个鬼脸。

伊莱恩也有点倒胃口。

"好,不说了。小伊莱恩信得过我的,对吧?我不会害你的。"艾斯利尔用小狗一样水汪汪的双眼看着伊莱恩。

"我、我会考虑一下。"伊莱恩客套地答道。

有人要对他使用催眠术,他肯定是不乐意的。然而只有这样做才能纠正他的坏习惯,提升他念动力的精确度。变强的他才能帮助洛里安。

即使不乐意,他恐怕也得硬着头皮去做吧。

"然后还有一件事。嘿嘿。"小羊又坏笑起来。应该说是他笑得比之前更坏更淘气了,这明显是他恶作剧的前兆:"我帮了你们,是时候收取报酬啦。"

"呃……!?"洛里安打了个冷战。

"什么?你们该不会期望我免费帮助你们,把时间、精力甚至珍贵的神器都浪费在你们身上吧?"艾斯利尔竖起食指摆了摆,"天下间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哦?"

不,其实他们现在吃的这顿晚餐就是免费的。伊莱恩心里吐槽道。

"所以,我要付多少钱给你,哥哥?"

"不,我不要钱。我怎么可能向我的好弟弟洛里安收钱呢。"小羊继续他的坏笑,以及他的鬼点子,"我要你们用身体来偿还啦~!"

"哥哥,这不好笑。"洛里安马上板着脸:"而且,你该不会是想让伊莱恩先生也参与到这件事之中吧?"

"他当然要参与。他刚才不是使用了我借出的神器[移魂石]了吗。"

"他和这事无关——"

"我、我没有问题的。"伊莱恩打断洛里安的抗议,"我、我想帮助洛里安。请、请告诉我要帮你做什么,我能做到的话就会帮忙。"

"嘿嘿,看吧,这才是直率的好孩子。"艾斯利尔满意地点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没说要让你们去干什么不见得光的事情。你们只需要和我一起演奏就好。洛里安就当回你的贝斯手吧。然后小伊莱恩,嗯,你行动不便,贡献你的歌喉就好。"

"让、让我唱歌吗?"伊莱恩大吃一惊,"可、可是我从来没有试过唱歌……"

让他用乐器演奏,他说不定还有点自信。但是唱出来?认真的?他甚至都没有锻炼过……

"放心,我保证你能做到。这一定会很适合你的,嘿嘿。"小羊又说,"我去准备一下。你们吃饱了就来练习室吧。"

"哥哥,你到底叫了什么人一起合奏?"鹿人青年有点担心。

"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你不认识的人。让你尴尬的人都不会出现,我保证。"

"……好吧。"洛里安还是显得相当不安。他们乐队以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自然是会让他不安的。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洛里安还是受到千夫所指,被言论的暴力狠狠地蹂躏过。他还能拿起乐器继续演奏,就已经很不错了。

说不定是因为伊莱恩跟着一起来,洛里安才故意逞强的?

不管怎样,伊莱恩只希望洛里安能从音乐之中找到属于他的快乐。别的事情可以先抛到一边去。

即使整个世界都在谩骂你,你依然可以玩仅属于你的音乐,奏出仅属于你的声音。听得懂的的人自然能听懂,他们会成为你的追随者;那些听不懂的人……如果你足够地优秀,哪怕他们也无法无视你,不敢无视你,只能通过谩骂宣泄他们的嫉妒。

小羊吃完晚饭自顾走了,为了准备接下来的临时乐队合奏。伊莱恩吃得比较慢,但也快要吃完了。洛里安应该是故意在等伊莱恩。

"所以,"鹿人德鲁伊问白狮人少年,"你真的要来吗,玩音乐?我深知哥哥的脾性,他就是没点正经。这很有可能只是他的另一个恶作剧哦?你很有可能会被卷入更大的麻烦之中哦?而且艾斯利尔哥哥并不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你如果全力地拒绝掉的话,他也不会强求你的。"

"没、没事。"伊莱恩淡然笑道:"我只是,很、很好奇。我、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你,了解你的朋友圈子,你的家人。我、我想知道你曾经过着怎样一种生活,以什么心态生存过。嗯…我、我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很怪?"

"呼呼…我知道你想讨好我。其实作为我的患者,即使你不讨我,我也会全力地治疗你、照顾你的。但是谢谢,你的心意我就心领了。"洛里安的脸上泛起微微红晕,"要不是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我对你有一定的认识,我可能会误以为你想和我约会呢。啊哈哈哈哈……"

"笨、笨蛋……"伊莱恩的脸也涨红起来,没有正面回应。

因为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洛里安也加速吃完了晚饭,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东西吃不完可以不用勉强哦,反正这里面一大半都是哥哥准备的甜食,和饭后甜品差不多性质的东西。严格地说,这些东西对你的健康甚至是有害的,也就只有哥哥会这样把糖分当饭吃了。"

"哈哈哈……"白狮人少年没好气地笑。不过嗜甜如命的小羊也很可爱就是了。

"我、我最初还以为你哥哥是个受人尊敬的老人家。"伊莱恩苦笑道,"受、受人尊敬这件事没有错,但是他的外形和心性,与我最初想象的相差实在太大了。"

"很多人第一次见到艾斯利尔哥哥的时候都有这个反应。特别是当他们以为自己见的是一位大.法师、并且是炼金术学院的院长时。但艾斯利尔哥哥就是艾斯利尔哥哥,他几百年来始终如一。活了这么久还能保持着童真,他也是很厉害的。"

那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那甚至是小孩子的脑子呢。

伊莱恩以前看书看到过这样的假设,人的想法其实就是脑子里的化学物质变化产生的神经信号。人脑终究只是一种生物电脑而已,想法可以是十分僵化的,只受到过往的经历所影响,以及当前脑子里的化学物质所影响。

小孩子的脑子里面产生的也是小孩子特有的化学物质,那样的化学物质让小孩子有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想法,不足为奇。

哪怕小羊活了很久,人生阅历变得丰富了,他的本心依然是和小孩子一样,以小孩子看待物事的角度为出发点。

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可爱呢?

十分钟后,伊莱恩吃完晚饭,和洛里安一同赴约,去找艾斯利尔一起演奏。

他最初甚至不相信象牙塔的法师们会玩音乐,但传闻却刚好和他对法师的刻板印象相反。法师们貌似都挺热衷于玩音乐,或者至少是乐器的练习。

施法术的过程和弹奏曲子的过程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都需要缜密的思维,严谨的逻辑,高度的集中力,才能坐好。

玩音乐能帮助法师们提升专注力,貌似是一种常识。伊莱恩在黄金乡里已经体会过这种"常识"了,因为兰斯老爷爷的严厉教导,让伊莱恩使用的念动力、光之魔术和黄金魔术都大有精进。事实就发生在眼前,他当然选择相信音乐能给人们带来的无限可能性。

"哦,你们来啦?"小羊看见洛里安推着伊莱恩的轮椅进入大堂,便朝二人挥手道,"我们这边也准备好了哦!我还给你们找到了优秀的鼓手。"

优秀的鼓手吗。伊莱恩偷瞄了一眼小羊身后的那名法师。那位法师身穿黑袍,一头油腻的黑色长发,面容古板而严肃,一看就不像是能够与之轻易攀谈起来的人。

"这位是斯内普教授,可是个大人物哦!"艾斯利尔介绍道,"你们得感谢他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和我们一起合奏哦!"

"你好,斯内普教授。"洛里安显然对象牙塔里面的人物认识不多,只是客套地向那位法师问好。

"你、你好。"伊莱恩也说了一句,只是为了让自己不显得粗鲁。

"晚上好,先生们。"教授则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简短而不失礼貌地回应:"我们只有二十分钟共同练习。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应该开始演奏。"

"等等哦,让我们先演奏,给小伊莱恩演示下改怎么唱。"小羊笑道,"我敢打赌,他绝对是第一次听这个。他会被吓到的,嘿嘿嘿。"

"你总是打坏心眼。"斯内普教授轻哼道,"也罢。开始吧。你来唱?"

"当然了,我最熟悉这个。"小羊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电钢琴前坐下。明明都坐下了,却还兴奋地摇着屁.股,把他叶子形状的白白的毛茸茸的羊尾巴摇来摇去。

所以艾斯利尔是乐队里的键盘手。那个电钢琴还是为他特制的,也许是为了迎合他矮小的身材和不足长度的双臂。

洛里安也拿起了吉他,皱着眉看乐谱:"这个疯狂的演奏量和密集度,你们认真的?"

"认真的。你奏得动吧?你的技术没有退步吧?"

"……我能做到的。"洛里安苦笑,却给予相当自信的回答。幸好鹿人德鲁伊最近有在练习弹吉他,为了弹奏给伊莱恩听。

"我、我什么都不用做,听你们演示就好?"伊莱恩也问道。

"是的,第一遍先这样,不然你不知道如何开始。"小羊坏笑道,"仔细听好我唱的内容哦。"

"好、好吧。"伊莱恩于是安静下来,全心去倾听。

"我来准备黑幕结界。"艾斯利尔手一扬,一层黑色的膜就以他为中心伸展出去,开始覆盖住整个房间。

黑幕结界吗。那原本是会议时保密用的法术,用以防止外人偷看和偷听。展开结界之后,里面的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外面的人都绝对无法听见看见。简而言之这就是一种彻底吸收了光源与震动的特殊结界。

但它用来给房间隔音,也相当有用。如果有谁想在这礼堂里演奏极其吵闹的音乐,又不想外人被打扰到,黑幕结界就是很好的选择。

"这让我想起来我们年轻时的录音棚。"洛里安苦笑,"我们乐队最初没有那么多钱去租用昂贵的录音棚,大部分时间练习歌曲和录制歌曲都是依靠哥哥的黑幕结界凑数呢。"

"是的,我帮你们省了很多钱,你们欠我的可多了。"小羊得意地说。

"可是展开了这个黑幕结界之后,整个空间连半点回音都没有了,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据说录音棚的自然混响效果也是一门学问。伊莱恩不清楚。黄金乡里明明并没有考究这么多的,黄金乡里的物理运算和现实世界不一样,简化了很多,它甚至没有真正的大气。现实世界里则一切都很复杂,你甚至得考虑声波该如何传播,传播出来效果的好坏。

斯内普教授轻轻咳嗽了一下。

于是洛里安吐了吐舌头,没有继续聊旧事,彻底收拾心情准备演奏。

演奏开始了。

演奏刚开始,那三人就以极其吓人的速度敲着鼓,奏着琴,弹着吉他。声音一口气在伊莱恩面前爆发开来,如同音波的轰炸,如同音流的巨潮。

三人果然都是极其专业的演奏者。本来就在[绿色赎罪日]乐队里的艾斯利尔和洛里安不说,就连那位负责打鼓的斯内普教授,都把架子鼓敲打得轰隆作响,疯狂地炸鸣着。强劲而急速的节奏化成让人几乎仔细的音乐浪潮,朝伊莱恩汹涌而来。他差点就被这疯狂地浪潮冲走,意识都飞到九霄云外。

——啊这,这是什么鬼?!

伊莱恩最初就有心理准备,知道小羊要玩的是极其高强度的演奏,是极致的摇滚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