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等待检疫环节的时间是枯燥的。
11月9日早晨,起床后的几人领到早餐,与昨日的两餐一样,依旧是糊糊,不过分量和配比似乎有所变化,颜色和口味有所不同。
早餐后没过多久,就有战士通过耳麦联系他们,让整栋楼的学生依次到楼下指认自己的行李,只留半天急需的东西在身边,其它行李统一分团体装袋后,打上封签,拿去消杀。
也不知道是什么黑科技能对这么多人各不相同的行李全部消杀,但身在聚居区,总不可能反对这样的做法,李俭等人便十分配合地交出了大部分行李,只留急需物资放在身边。
大部分行李主要由衣物之类的“累赘”组成,如果聚居区真能提供消杀,倒有点占便宜了。
不过也有人大谈阴谋论,搁道路上大喊大叫阻碍工作。听说还有这种人存在,李俭等人跑到外头过道,在三楼好好看了一番热闹。
热闹全程不长,那人很快被一发电击枪击晕,来了两个战士就把他抬走了。
“说真的,有本事在这里叫喊阴谋论,被救援的时候干嘛跟着队伍……他不会以为自己得到救援,到聚居区是来当大爷的吧?”见没了热闹,几人又缩回新寝室,只是把房门打开,以防外头有乐子的时候不能第一时间围观。
“我曾经看到过一个很有意思的理论,觉得说得还蛮对的。因为人们在生存和生活上有合作的需要,并由于保障生存和提高生活质量需要集体努力,所以个人需要让渡自己的部分权利,交给他人履行,以此获得受保障的生存和尽可能高的生活质量。”李俭坐在床边,绝大部分的行李都被拿去消杀,只留急需的东西在身边,这足以说明他们进入聚居区后要经历的检疫环节即将开始。
“现在世界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个体在自然环境中的生存难度再次提高,提高生活质量的难度也直线攀升。按照这套理论,我们为了保障生存和生活质量,将要让渡给集体的个人权利会比以前更多。还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李俭冷笑。
“他倒是想要自己的个人权利,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原本人类就没能让生存变成理所应当的事情,更何况是现在。而他宣传的这套阴谋论,又想在现在保有称得上是生活的东西,真真是痴心妄想!”
“嗯?你们看我干嘛?如果我刚才有地方说错了,请帮我指出,毕竟我的专业不在这方面,说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慷慨激昂了一番,没听见室友回应,李俭颇为不解地看了几眼,发现室友全都看向自己,一个个都不说话。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觉得,李俭,你的知识储备是不是太多了点?我们是学物理类专业的,可你总是能在这种话题很有经验。听起来很厉害。”黄承志挠头,“我总觉得,在思想方面,你可能是我们学院学生里认识最多的?”
“我这算什么认识啊,不过是复述一些十九世纪之前的理论,甚至没有充分地了解它们,更没有现代的东西。其实只要大家读一下这几本书,”李俭比划了一张书单,“就能轻松超过我现在的水平——我的水平连爱好者都算不上,随便找个有点研究的爱好者辩经,都能把我按在地上打。”
“不不不,一般学生压根不会去看这种书的,他们不会关心思想,也不会关心哲学,更不用说翻看你列出的书目上的任意一本书。哪怕大家都说这套书好,真正会沉下心去看的同学……除了你以外,我真没见过。”黄承志摇头。
李俭合上书单:“说来惭愧,其实我也没有通读过这些作品,不过是看了点文摘。”
“那已经足够了,起码你看到过原文。”
“我只是在大家专攻专业课的时候拿时间了解了各种杂七杂八,在生活中派不上用场的东西罢了。”这个话题实在是让人落泪,李俭只觉得难过。
“怎么可以这么说……呃,等等,来消息了,我听一下。”
黄承志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回到室友们面前,盘腿坐下:“确实要我们动起来了。说是让我们准备一下,去楼下排队,要带我们去做体检。身上什么都不用带,有身份证带身份证,没有身份证就拿临时一卡通。”
“临时一卡通是啥?学校的饭卡?”胡志嘉掏出饭卡,这玩意全称是乌女大学一卡通,但别说在各种地方都能一卡通了,甚至连本校的课程考试都不能拿它当身份证来证明身份,最大的用处就是充当饭卡水卡,在进图书馆的时候提供一点便利。
“肯定不是,我们学校哪有那么厉害,饭卡还能在聚居地当临时一卡通?还是拿上身份证吧,别到时候过去出问题。”好歹都是能进一本读书的人,三观没跑偏的学生还不至于把自己整成二逼。
拿上身份证,跑到楼下入列排队……人真多啊。
高密度聚居区真不是嘴上说说的,当人身处其中的时候,便觉得到处都是人山人海。
小主,
说得难听一点,就这栋临时住房前面的街道,假如来辆车往人群中冲一下,不用速度多快,40码就能在停下来之前撞伤百人。
不知道聚居区现在由谁负责综合治理,尤其是其中负责传染病防治的部门,估计快疯了。
李俭不太清楚这块的专业知识,但眼前极高密度的人员流动,极度拥挤的住房情况,还有设施……比较简陋的浴场,无不说明资源紧凑,管理难度大。
从楼中撤出,准备列队前往目标地点的众人,竟因为街道上人员流动太过密集而不能在路边列队。只能让队首排在楼房周围,队列绕着楼房转圈,像是盘绕楼房的巨蟒一般,花了好一阵工夫,才终于让三千多人排成想要的队列。
李俭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排在哪个圈层,不过什么都不带就排在三千多人的队伍里,这对李俭来说也是第一次。
上一次大规模成队列步行还是小学春游,每个年级去的地方都不一样,每个队列都上不了四位数。
“人真的好多。”挤在队列中,陈涛都有些累了。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人太多了,希望死掉一半。”黄承志脸上挂着营业性笑容,但眉头皱得像是吃到了苍蝇。
“你听到的这个还是太仁慈了,我听到有人说希望全死的。”李俭听到了更劲爆的发言。
“一个比一个能杀,是吧?”
“可不是嘛,还把自己都杀进去了。诶,黄哥,你耳机呢?”李俭眼尖,发现黄承志这些天来从不离身的耳麦不见了。
“上交了,说是要充电,也没说充完电还会不会给我。这无线耳机的电量确实厉害,我拿到手里足足五天时间,竟然还有电,明明个头那么小。”黄承志解释道。
“军用科技是这样的,军用比民用领先一两个代差是常态,要是没领先才是怪事,那样的话,我就该开始害怕了。”李俭恍然,他还以为黄承志耳麦被偷了,正琢磨着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狠人,连部队派发的设备都敢偷,是不是不想活了。
这玩意的所有权可不在黄承志手上,要是被人偷了,就能看上一场兵哥哥正义制裁傻卵的好戏。
想想就爽。
“队伍终于开始动了,真慢啊。”陈涛看麻了,直到现在,先头部队才刚刚走上街道,他们这帮排在最后面的,得轮到什么时候?
“还得等上好久。别说在这里等了,哪怕到了地方,恐怕我们还得等上更久。”
“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想啊,我们这有多少人?”
“三千多吧。”
“这么多人排着队去体检,进入场馆的时间相对体检总时间可以忽略不计,哪个医院能在短时间内吃得下这么多人的体检项目?就算是最拉胯的体检,项目少得跟走个过场一样,全程走下来,不算等待时间,十分钟总得要吧?就我们在学校见过的那种。”李俭说的是入校体检。
项目单上写得挺好,从视力听力嗅觉检查到内脏检查,再是身高体重肺活量这种常规的不能再常规的项目,单子上甚至能看到血常规。
但真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视力检查简直是斑斑血泪,不过这是自身问题,近视也怨不得别人。
听力测起来也方便,只是相隔一段距离,复述医生的口令。最大的障碍其实是医生的口音,当时的李俭才刚到乌女市,对当地口音一无所知,差点懵了。
嗅觉检查就是噩梦。设置检查的项目原本是让受试者嗅闻浸泡过各种液体的棉花团,然后报告味道,对得上就算成功。
但李俭闻到的那个棉花团都霉烂发馊了,虽然体检大成功,但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内脏检查一如既往的独特。医生让人躺上床,解开胸襟,拿听诊器到处听听,用手在腹腔戳来戳去,问李俭痛不痛。
李俭都想把问号扣在医生脸上。
你用手往我腹腔戳,问我痛不痛;我戳你,你痛不痛啊?
不过他也能猜到,医生多半是在触诊,顺带询问受试者是否会因为轻度按压使内脏起反应,只好每次都心平气和地说不痛。
虽然知道入校体检是必要的,自己能难得参与一次还算全面的体检也不错,可这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只能希望这次体检能稍微正规点了,起码别再让自己嗅闻已经发霉腐烂的棉花团——这是会让人肺部真菌感染的东西,李俭还想多活两年。
人群在战士们的导引中前进。
这块进出口内侧的临时居住区确实生活着不少来自各地的人群,从各个楼房挂牌的标识来看,似乎都是按照社区划分的。
也不止有来自乌女市的幸存者住在这里,从挂牌地名来看,王野所在的四通市幸存者好像也已经到了。
看来这块区域是专门让钱安市西南方向撤离的幸存者暂住的地方……
不过自己家住乌程市,地处钱安市西北角,家里人就算已经从乌程市撤往钱安市,估计现在也会被安排着住在钱安市西北角的区域。
小主,
钱安市有多大啊……从西南角到西北角,一百千米能到吗?
抱着种种思绪,李俭在人群中合流地前进着,无意识间便进了大楼。
简单地接洽之后,代表乌女大学北宿舍区五号楼幸存者的队伍脱离队列,主动向整套体检环节的一环前进。
“拿上这个,这是我们的单子,丢了没得补。”黄承志拿过几张泛着热气的打印纸,分发给室友。
李俭接过看了,上头写着自己的基本信息,留着一片打印好的表格,准备填写各种检查项目。
看起来和入校体检的项目差不多,不过不知道实操如何。
……
大概是因为短时间内需要检查的人员众多,需要检查的项目也琐碎,李俭等人的体检流程并不能按照表格顺序进行,只能看着哪里更空一点,就去哪里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