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勋思考了一下,石勒有两种可能应对的方式。
其一就是步军守城,骑兵利用爆发力在野外袭扰他的粮道,其实还是之前的那招。
其二是全军拉出来,在邺城城下与他进行主力会战。
这两种可能都存在,且都是邵勋乐于看到的。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其实是石勒弃守邺城,跑了!
那样的话,就像匈奴第一次打关中那样,降者如云,没打干净,要打第二遍。
毕竟,石勒的兵降了你,真的能信任吗?真的不会叛乱吗?
除非他有残忍暴虐之心,干脆把石勒的降兵一股脑儿坑杀算了,管他五万人还是十万人,通通杀光。
先不谈他不愿意这么做,就说这样做的后果,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从此以后,敌军人人死战不降,代价太大了。
“明公,我觉得石勒可能会坚守邺城。他手头应有几万人马,邺城虽大,有个三四万人够了。实在不行,可退守三台,此易守难攻之地,以拖待变之下,或有转机。”王雀儿在一旁说道。
邵勋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
司隶校尉庾琛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后,说道:“明公,要做好和石勒决战的准备。”
“为何这么说?”邵勋问道。
“石勒倚城而战,则兵士心定,心定则士气旺盛,此其一也。”
“其二,若能一战而胜,则我步军退却多有难处,或损失极大。石勒纵骑追击,斩获万人很难么?如此,则河北大定。明公败回河南后,或有人发难,局势混乱,又会给石勒机会。”
“其三,若避战而走,石勒必然依附于刘聪。他的部队就一定能保住么?我看未必。届时刘聪下诏,调勒兵入关中,石勒听还是不听?”
说到这里,庾琛顿了顿,然后看向众人,直接说出了结论:“对石勒而言,大军惨败于邺城,为明公所杀,或者被刘聪吞并,委实区别不大,反正他都见不到了。石勒其实只有一条路,倚城而战,击败明公。”
老丈人真是靠谱!邵勋心中暗赞。
他也倾向于石勒会与他战于邺下,但理由和庾琛不同。
都是争霸天下的人,不打一下就跑,趁早回家种地去吧!
反正易地而处,邵勋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无他,不想被武人轻视。
说穿了,就是威望。
乱世野心家,对威望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在乎的。
有威望,你甚至可以让手下饿一两天肚子打仗,没有威望,伱让人吃饱喝足了,人家还是桀骜不驯,阳奉阴违。
开国皇帝眼一瞪,就能让杀人如麻的大将战战兢兢。
太平年景的皇帝,却要靠各种阴谋权术来限制大将。
开国皇帝,嬉笑怒骂,性格鲜明,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承平皇帝,阴气森森,编织阴谋,美其名曰“帝王心术”,说白了就是威望不足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
邵勋在军中有崇高的威望,站到哪里,人人敬服。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威望。
他不相信石勒不在乎威望。
“金正,你有何话说?”邵勋又看向爱徒,问道。
“明公,石勒若还是男人,就该决一死战。”金正大声说道:“若他敢避战,我呸,没卵子的货,不足为虑。届时直攻邺城便是,定将石勒妻妾献予邵师。”
“怎么说话呢?”邵勋绷不住了,笑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