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
这个冬季何其漫长而难熬
《最后的告别》
车到春城
正是子夜
站台上灯火通明
空无一人
大学时代的诗歌和恋情
己化做漫天的飞雪
每一次的经停
都似最后的告别
就如这趟记忆的绿皮列车
每一次驶回故乡
都是为了走得更远
列车重启
穿城而过
大雪也停了
2023年11月30日午夜于长春火车站
望着车窗外灯火辉煌和空无一人的站台,这个我无比熟悉的站台,大学四年八个寒暑假循环往复的站台一一突然眼前出现1984年9月大学毕业季同学们一波波到火车站为奔赴东北、北京和全国各地的同学送行。大家互相拥抱彼此祝愿热泪盈眶,对未来一片茫然却又充满盲目的希望!
1980年夏,印象特别深的就是高考拿到通知书时,写了第一首所谓的古体诗,按照五言绝句的格式,“天边火烧云,朱户落喜金;醉酒流音乐,圆舞征途新。”。
9月1日到春城财院报道的第一天,因为对金融专业没有兴趣,加上一看大学校园跟中学差不多,曾想一度退学。但宽敞通达,郁郁葱葱的斯大林大街和古朴端重的日式教学楼吸引并留住了我,让我这个来自乡村和小城的子弟第一次领略了大都市和曾经皇城的气派和魅力!尤其一年后的同一天我在校园食堂邂逅新生师妹,一见钟情,开启了一曲写了三年匿名情书的单相思,一场持续了17年的柏拉图式恋爱,更使我悔不当初生出退学的念头!(关于这段校园恋情本人在写这部长篇小说的同时,已写了一部中篇小说《天堂恋人》并将在《作家》杂志刊表,敬请关注和阅读)。
此处特取大学时代三个生动的细节和三位传奇性的同学以纪念逝去的青春一一
一。福贵人李玉琴:开学不久,因为常去学院隔着斯大林大街斜对面朱漆大门的长春图书馆,后来得知那位接待我们的知性而亲切的图书管理员阿姨竟然就是中国末代皇帝和满州国皇帝溥仪的第四任妻子李玉琴,1942年16岁被选入伪满洲国的"皇宫"中并被封"为"福贵人",己被改造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皇家风范。为此还特意研究了一下相关历史并去伪皇宫参观考察一番,昔日的荣光不再,徒剩没落和荒芜……
二。四年唯一五分的写作课:大学四年因为不务正业和奉行60分万岁的原则,所以绝大部份课程都是及格,只有极少的良好。但唯独写作课拿了五分即优秀,还得到任课老师戚露荷女士的肯定和表扬,所写的《牵牛花》一文还被当作范文并在课堂上由我朗诵。一时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和自以为傲!戚老师人如其名,一看年轻时就是个文艺青年。大学毕业三十年纪念聚会时,我们特意把她请来,虽然头发花白但依然优雅,与老人家握手时她像当年课堂上一样清脆地喊出我的名字,不由得心头一热,眼眶湿润……
三。每次假期返校偷老爸的名牌烟酒分批请客:大学时代每次假期返校时,我都会把家里屯积的好酒好烟及罐头装滿旅行袋偷运走。因为爸爸当时正担任小城财贸办的领导有审批的特权。回到班上在分门别类请同学如球友,文友、寝友,学习好的,混社会等吃喝,借此结交不同团体和爱好的朋友。所以我在同学中人缘和社交较广,为将来进入社会积累了资源和人脉。毕业后去大学讲演或在公司给新招聘的大学生做内训时,常常把大学比为乌托邦,一帮年龄相同,志趣相投的莘莘学子在一座精神孤岛上学习,思考和交流,形成自己的价值观和圈层,为未来投身社会的大海,打好基础和航线。
四。小唐:2023年秋日的一天,我在有“蓝城威尼斯”之称的东港海边散步,意外而惊喜地碰到15年未见的大学同班同学小唐。小唐与我四年同宿舍,是一位五短身材,坚持长跑,性格耿直的的车轴汉子。临毕业前做出一件惊动全院师生的大事:在学校没有援藏名额的情况下,自己主动到省高教厅申请到了一个援藏特例而且还是到最艰苦最偏僻的阿里地区。可谓豪情万丈,特立独行!搞得全校师生为他隆重欢送。这一去就是8年,后获批带着妻儿返回故里蓝城,却落下了醉氧的毛病,每天下午三点多钟都要请假回家睡觉……
五。老高:此兄身高八尺,仪表堂堂,上大学前是县二人转剧团的男主,声音洪亮高亢。入学后每天晩上到有回音的水房吊嗓,声若洪钟,绕梁不绝。他家境贫寒,但却喜打扮和女色,为此发明一招几乎每周都可穿上新衣服,令友邦惊诧莫名!即每次去百货商店买件新衣,穿一周后去鼓动如簧之舌以各种不合适的理由退货。再去另家商店如法泡之,以至循环往复,不但常装新衣且每次都领回一位社会女子在同学前招摇。大学肄业,口碑较差,找工作不易。后来听说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杭州赢得当地人行某领导千斤的青睐,做了乘龙快婿,仕途顺遂一一真乃人才一表人才也!
六。小马:著名北大荒852农场场长马恳之老儿子,人小鬼大,胆大妄为。校内校外,毕业前后都极善结交各路神仙,三教九流均能打成一片,与我也颇为投契。毕业前与我一同相约申请去内蒙支边,想博得一些政策红利和政治资本,但我却关健时候蔫退,至今想起仍心有愧疚。他赴蒙后分配至银行学校任教,但不甘于此,后恰逢改开遂做校办企业,实业、贸易、融资甚至走私,啥挣钱干啥,路子极野。完成原始积累后,娶了电视台少儿节目身高1.7米的靓丽主持人,而他只有1.65左右,颇似香港喜剧人王祖蓝与太太之萌高差。后杀回老家黑龙江,充分利用父辈的基因和资源从事现代农业,并博得在银行任职同学的大力支持,贷款数笔。后项目失败,卷款而逸。我最后一次在北京见他是2003年左右,保镖随身,手提一黑色密码箱,神秘莫测、飘忽不定。自此失去联系,所有同学都称找不到他了,恐凶多吉少!近几年,多次梦见他罹险,甚为想念而担忧……
大学及毕业后的诗歌轨迹和活动:
大学前两年,主要通过阅读西方十九.世.纪.文学.拜伦、惠特曼、海涅、普希金、雪莱等了解自由诗,同时还看了大量的哲学和传记,这个时候开始觉得可以写了,可以表达了,但写的完全不是自己的语言,就如批判知识分子写作一样说他们都是翻译和移植来的,写的并不是自己的感受,根本不是自己的语言,而是二手玫瑰。
尤其我所在的吉林财贸学院,是一个专业院校,当时全国大学生诗潮已经风起云涌,但在我们学校连诗社都没有,很封闭,所以只能在十九.世.纪.文.学的语言和情结里,开始与潮流无关的个人写作。虽然孤军奋战但依然激情满怀。经常在课堂上不务正业,在宿舍熄灯后在被窝里开着手电筒夜战。放寒暑假后回到家乡去爸爸的办公室免费手刻油印几十份,像电影《红岩》里的地下工作者一样,开学后在同学中散发,大学毕业三十年聚会时,有同学说仍保留着我当年诗集的手写本。。。。。
后来通过吉大《北极星》诗社的苏历铭和包临轩才知道大学生诗派/校园诗歌的现象和风格。更了解到上一代那位与写过名动一时的《将军,不能这样做》的叶文福齐名的政治抒情诗人曲有源,他因《眼镜》诗刊事件身陷囹圄。出狱后成了中国白话诗的大师(与第三代的口语诗异曲同工),《曲有源白话诗选》还获得第二届鲁迅文学奖。大学毕业后我与他成了忘年交,建立了深厚而亲密的友谊。他一直担任《作家》诗歌编辑,对我多有提携,1988年,他和徐敬亚,宗仁发,孟浪和我还共同发起了《中国现代诗年鉴》,后因故流产。2022年他驾鹤西去,我专门写诗痛切悼念,被严力兄发表于纽约《一行》诗刊上一一
《你与死神打了个平手》(外一首)
80岁
你己与死神打了个平手
用诗的短匕首
因为囚禁岁月
你说过一句至理名言
最光明的地方最黑暗
你生活在一座名字上回季如春的城市
但却最擅长冬泳
你喜欢喝高度白酒
因为可以被点燃和取暖
并祭拜天地
《关于诗人之死》
诗人之死在这个年代轻若鸿毛
甚至掀不起一丝波澜
但在我的心里却重如泰山
诗歌早就没有了唐宋的荣光
己经退化为个人专利
诗人写诗只是为了在活着之外
找到另外一种活的方式
或者在生死之间求得一个平衡
或者于死后留下一些可供焚烧的纸张2022.11.23于蓝城
同一时间还听闻吉大中文系77级《赤子心》诗社的徐敬亚、王小妮和吕贵品等七君子,后来都成为中国现代诗歌界和文坛上的响当当人物和先锋派,尤其还因为一起“空椅子”事件而轰动海内外!
尤其与其中的敬亚兄结为亦师亦友的终生情谊!在诗歌之外的私人生活甚至商业活动上多有交集,而且保持着密切的交流,特别新冠以后每天都有互动,不仅在诗歌更在其它重大国内国际问题上保持着高度一致的价值观和世界观!
说到中国先锋诗歌特别是第三代包括我本人,都必须提到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就是宗仁发先生。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他身处偏远小城吉林省辽源市就敏锐而高韬到关注到第三代诗这个新生的怪胎!并采用出一期通俗文学再出一期纯文学、以文养文的方式,在一本地方性和民俗性兼备名字的《关东文学》杂志连续推出第三代专辑和特刊,异军突起,横空出世,引起当代诗坛的震惊和瞩目及第三代诗人的奔走相告!不能不说他的勇气和眼光令各路人士佩服!并由此跻身主流文坛,出任在中国文学界名正牌亮的吉林省作协刊物《作家》的主编至今,并随后担纲吉林省作协秘书长和副.主.席要职。但依然能始终如一,兼容并蓄地在官方与民间,主流与先锋,致仕与做人之间找到平衡和超越。尤为难能可贵的是他自甘为伯乐和编辑家,把名声和光芒让渡于更有才华和天赋的人,不惜遮蔽自己诗人和评论家的能力和身份,但也从而获得了更广泛的赞誉和友谊……
郭力家一一莽汉诗歌的东北特种兵。说起第三代或前卫诗歌,东北诗人中我最认这哥们。当年他拎着一把AK47以《特种兵》和《第一滴血》杀入现代诗坛,打出连发的声响!现实生活中他的嘴也是半自动的,可以与他的诗媲美:话唠式的黑色幽默。我与他神交于1989年夏,因同一场暴雨而折戟,我最早跳入商海,他来蓝城找我仍然一副腰扎麻绳的山炮模样(说好听的是嬉皮士的打扮),而我那时已经西装革履,寄身于四星级酒店,一派雅皮士的徳行。
多年后在帝都相见,他己投身出版界,游走于官方与二渠道之间,吃着体制的红利,满口的愤世嫉俗,属于典型的“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言行分裂者,是另一种风格的卡夫卡。时刻不忘喊着热爱东北,退休后却躲到西双版纳“养b晒d”,天天微信上发他那双高高在上的臭脚丫子,一阵阵发彪式的胡言乱语亦为诗……
直至大学毕业前的一个月,才写出像校园诗歌代表诗人伊甸和于坚那种大长句子的《男子汉宣言》,算是跟大学生诗歌的语言风格上刮上一点儿边。现在来回忆当时的情形,我真的不觉得自己是大学生诗歌中的一员。
上大学的时候,其实身体上性的意识已经开始萌动了。当时我觉得大学生诗歌的语言太唯美、阳光和清新,这种东西根本无法表达。大三大四接触到波特莱尔以丑学为代表的诗,包括我喜欢的印象派,尤其喜欢毕加索、达利和康定斯基的绘画,我觉得大学生诗派的语言个人生命本体的东西是有局限的,甚至很苍白,表达不了这种东西,或者是很多人不想表达这种东西,或者是不会表达。我想表达的这种生命觉醒的意识,很多词都是赤裸裸的,包括后来写了号称八十年代第一首性诗的《热带雨林》,实际上那时候根本没有性经验,但是写了一首完完整整的性的全过程的诗。后来发表在《现代诗报》上,浙江詹小林主编的,徐敬亚还评论过这首诗,说它是当代性意识的解放。
1985年学毕业后,为了纪念大学时代,我们五位同在长春上大学的诗友“苏历铭、包临轩、李梦、黄云鹤和我”策划和私自出版发行了第一本前铅印诗集《北方没有上帝》。后因所谓非法出版和自由化被封禁,我个人的职场生涯发生逆转,甚至影响了我一声的命运和轨迹。
特节选我2014年与苏历铭做的《最后一个年代一一关于诗与生命的对话》的相关章节辅以交待一一
《北方没有上帝》诗集的来龙去脉
苏:其实我们大学毕业前,我们开始商量长春的几位大学生诗人共同出一本诗集的事。记得1985年春节前,你从牡丹江乘坐八个小时的慢行绿皮火车来佳木斯,一起非常严肃地商议这本诗集应该怎么去编,一晃快三十年了。当时我们为这本诗歌合集商量出好几个名字,可是最后你操刀时为什么舍弃备选的书名,自作主张地把这本诗集命名为《北方没有上帝》呢?后来《北方没有上帝》出事了,被审查的时候我们单位负责的老太太专门质问我说,北方没有上帝,难道南方就有上帝吗!当然她完全是从非文学的角度来谈这个问题的,但你突兀地用这个名字实际上跟我们那些诗是不匹配的。
朱:作为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人来说,我也是满怀一腔热情,觉得投身于改革开放的宏伟大业之中,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是骨子里深受西方文学的影响,比如自由主义、个人主义、无政府主义,当然也包括理想主义,这种冲突的本身成为我叛逆的理由。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工商银行,整个组织体系等级森严,感觉与预想的反差特别大,特别失望,叛逆感就更强了。正好要出这本诗歌合集,我就把这种反叛和愤怒的情绪移植到这本诗集的名字上了。实际上就是说,这本诗集的这个名字呢,和整本诗集的内容是脱节的。
苏:实际上你是用这个书名来表达你个人内心的反叛意识,我在想,这本诗集在当时整个中国大学生诗人群体中是比较早的一本合集,很多同一时期写诗的诗人都记得这个诗集,实际上其中的诗歌作品是很不成熟的,然而我想说的是,这本诗集使你遭受到超出想象的打击和挫折,当时的真实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呢?
朱:当时我印象特别深的有两点,第一个就是没想到一本诗集能引起有关方面这么大的关注;第二个就是有关领导说我不适合待在省行工作了,让我回原籍。我当时感觉就是蒙了,没想到一本诗集能惹这么大的祸,同时也产生了彻底的反叛情绪,觉得社会跟自己已经完全格格不入了。
苏:在那个年代,实际上因为诗歌写作和诗集出版遭受不公平待遇的诗人并不少,我们只是其中的一份子,而你又是我们几个人当中承担更多责任的人,这件事应该是影响了你的前半生,否则坐在我对面的你可能就是一个金融精英或者是一个贪腐分子。这件事的最后结果是你回到了原籍牡丹江,那个时候想没想过从此不再写诗?
朱:没有,那时候最直接的反应就是不干了!因为有个深圳特区,觉得那里是一个改革开放实验区,去深圳,而且确实去了深圳,并且工作单位都联系好了,结果因为当时国家有政策,不能接收像黑龙江省这样边疆省份的所谓人才。我父亲也劝我,牡丹江整个金融系统只有你这么一个金融本科大学毕业生,好好工作吧,以后会有很好的发展。当时牡丹江工商银行的领导,是我爸很好的朋友,有点像咱们这样的关系。既然深圳去不成了,洗心革面,好好工作,结果在银行很卖力地工作了两年。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得到了一个信息,说省行在我的档案里明确写道此人不可重用,这把我心里一丁点儿的希望彻底破灭。
2005年,为了纪念大学与诗歌,毕业于黑吉辽大学的1963年的7位诗友李占刚、苏历铭、杨川庆、杨锦、潘洗尘、许宝健和朱凌波出版了诗歌合集《东北1963》。
为此《财经时报》记者吴小曼曾发表访谈录《诗歌与商业的暧昧》
发布时间:2005-05-02
当诗歌从公众话语逐渐退隐到私人角落时,作为80年代最喧嚣的诗人群落,也渐渐淡出了我们的视野,但作为一个时代生活的缩影,诗人依然被谈论着,但不是作为财富的主角或者社会的精英,而只是作为对一个逝去年代的美好记忆在被祭奠着,多少有些让人悲哀。
于是有人提出,“在当下的生活中,诗人怎么办?”这看似与我们的生活毫不相关的问题,它实际上在印证着当财富经济成为主流、无厘头大行其道时,传统写意的生活方式在被彻底颠覆。
那么,作为诗人的个体命运又将如何?他们不再继续从事与诗歌有关的工作,默默抵制着物质的清贫,但灵魂已经难以飞翔,因为外部已没有给他们提供空间。而另一部分人则合流到商业生活中,并成为企业家、个体老板和国家的公务员,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这种精神与物质世界的交锋注定让他们的生活比单纯的商人生活更加复杂。
《东北1963》的作者正是后一种情形的代表,李占刚、苏历铭、朱凌波、杨锦、许宝健、潘洗尘、杨川庆,他们都是80年代著名的先锋诗人,参与过各种诗歌风潮。到了90年代,他们中的几人要么选择了出国留学,然后回国经商,或者从事投资、地产、教育、传媒,并取得了相当的成就,而诗歌更多地变成为他们联系友谊的纽带,或者一种思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