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老贼摆摆手,温言笑道“你们都坐吧,坐吧。”
司马相如等人铁青着脸,一一落座。
杨川似笑非笑的瞅着董仲舒,道“你们读书人都是这般喧宾夺主?”
董仲舒捻须笑道“老夫有一次去给皇帝讲经,皇帝心情不好,忘了给老夫看座,老夫便只好自己搬了一个蒲团落座;
这人非圣贤,孰能无漏?
有人说我董仲舒是挂一漏万的活着,依老夫看来,他们说的不对,应该是羚羊挂角的活着,杨川公子在西域当过奴隶,这道理你应该明白啊。”
杨川懒得与这种人多说话,便直截了当的问道“说吧,寻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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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仲舒微微一笑,道“既然都是读书人,那就说一点读书人的事情……”
杨川摆手“不,我不是读书人。”
董仲舒却不为所动,指着阁楼一角、正在埋头‘写作业’的刘满、娜仁托娅、张安世三人“你不是读书人,却能开蒙讲学,此事又做何解?”
杨川冷笑道“你董仲舒没学过吃饭睡觉,还不是饿了吃、困了睡,此事又做何解?”
董仲舒叹息道“杨川公子,你把读书与吃饭睡觉相提并论,似乎有些诡辩了啊。”
“诡辩是什么?我不懂啊,”杨川端起野菊花茶浅饮一口,慢悠悠的说道“我读书少,没什么见识,就觉得这人啊,吃饱了饭,睡足了觉,总得干点什么才好;
就譬如,劈柴喂马,耕田种地,读书写字,拉屎尿尿,锻炼身体,繁衍生息,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么?
怎么到了你们这些读书人眼里,就有了这么多规矩?”
董仲舒对杨川的‘废话连篇’自然浑不在意,只是捻须笑道“这读书之事,毕竟学习的是先圣的微言大义、经典章句,总得有点、嗯,总得有点仪式感嘛。”
杨川哈哈大笑,道“我都说了,自己不是什么读书人,又何必遵循你们读书人的那些仪式呢?
更何况。
董仲舒,我便尊称你一声董公,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别来这些弯弯绕,我读书少,听不懂。”
“杨川公子果然快人快语,”董仲舒顺手又是一个彩虹屁扔过来,“老夫此次专程拜访你杨川,还真是有一件大事要商议呢。”
杨川淡淡说道“讲。”
董仲舒笑了笑,说道“旁人都说我董仲舒霸道,不容许别人家说话,那是因为,这天下绝大多数读书人都睁着眼睛说瞎话,故而,老夫才忍不住去骂他们;
可是杨川公子,你可知道,我董仲舒其实是个很大度的人,尤其是在读书做学问这件事情上,向来都讲究一个海纳百川、兼容并蓄,只要别人说的对,我都会很赞同他的说法与观点,甚至,不惜笔墨的在自己的文章里推崇备至,毫不在意别人对我董仲舒的中伤与误解;
杨川公子,你教授给满月公主几人的算术之学,在其他腐儒眼里,不过是些许小道而已,不仅不会赞同你的做法,且要对你指指点点、颇有微词;
但在我董仲舒眼里,就是这般不起眼的小道之术,却才是真正的大学问啊;
因为,这些算术方面的学问,若能充实到老夫所讲的那些学问里,可不就能学以致用、互相印证了么……”
杨川终于听明白了。
感情是、这老贼跑到他杨氏庄子上,白嫖来了?
好一个‘海纳百川’,好一个‘兼容并蓄’,说到底,却还是因为他董仲舒的‘学问’在刘彻那里得不到什么回报和重视,便想着要充实一二?
此外,这老贼与司马相如那大渣男,口口声声说他杨川不过一小小的少上造,却又对自己的冷落和无礼十分的‘兼容’。
说到底,这些个读书人啊,其实没有一个愚笨的,表面上是来白嫖他杨川的算术之学,实际上,算计的却是母亲平阳公主、长平侯卫青和平阳侯曹襄……吧?
读书人的面皮,还真就够厚的!
杨川摆摆手,打断董仲舒的长篇大论,嘿然笑道“都说了,我杨川读书少,别整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出来,我听不懂;
此外,我说董公啊,你不是一直劝谏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么?我教给学生的这些小玩意,算不算百家之学?”
董仲舒闻言,喟然长叹,道“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杨川公子,你有所不知,老夫谏言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其实质乃罢黜那些不利于农耕稼穑、水利设施和军国大计的学问,无非是劝谏皇帝重视农耕稼穑大事,可没说一棍子就把天下其他读书人都给打死啊。”
“至于老夫提出的儒术,也绝非那些夸夸其谈、空谈误国的腐儒之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