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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新月倒真不是那种蠢笨的人,听出舅母话里的意思,想了想便说:“我过来时没同家里人说,等会儿就要回去。”

“那也成,等过两日我的病好了,你再过来玩。”卢氏叫来在外面守着的金珠,让金珠送江新月出门。

江新月留下来坐了一会,见两个人的都没有开口要同她说的意思,便知道不是自己能听的内幕,便扛不住沉闷的氛围先走了。

等屋子里没人之后,温度就瞬间降低至冰点。

卢氏任由身子摔在引枕上。

不甚明亮的日光被床幔遮住,昏霭的光线中,她的皱纹更深,冷笑一声,“你将我当成什么人,这么不放心还巴巴地赶过来。怎么,怕我为难她?”

“没有这么想。”徐宴礼掀开衣袍,在床边跪下来,身姿仍旧笔直,目光坚定道:“这件事原本是我一厢情愿,初初并不知情,我也不希望有人告诉她。”

即使他跪着,仍旧不觉得他是折服的,萧萧肃肃一身清骨。

徐宴礼端正持重、自有尺度,为人处世自有自己的见解,从小到大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督促就能够自己安排好,按照长辈既定好的路线往前走。

卢氏不止一次为了长子坚毅的性子骄傲,此刻却痛恨起他的倔强来。

“我知道你护着她,我护着她的心思不比你少半分。可你们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任由你怎么坚持都是一个无法辩驳的事实。”

卢氏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说道:“你现在也开始接触徐家的经营,内里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若不是前些年你父亲往上走了一步,只怕要被旁的人家撕咬干净。可你父亲有些本事,也不是能力挽狂澜之人,苦心经营也才有今日的地位。我不勉强你娶什么高门中的姑娘,可也不该是初初。”

尽管事实有些残忍,她顿了顿还是缓声说了出来,“她的家世,于你、于徐家而言,都是一种拖累。”

这就是当初在知道老夫人想要将这一对人凑在一起时,她装病让徐宴礼提前回来,也就有了后面江新月失踪的事。

卢氏没有女儿,便将这个外甥女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照顾。江新月出事她也着急上火病了一场,哪怕知道科举在即徐宴礼出去找人不合适,可她还是默认了,并劝说自己的丈夫。

因为她心中也歉疚着。

可再怎么歉疚,也并不代表着能接受初初成为自己的儿媳。

“怀远侯府那边就算不作为,我也会替她留心,认真替她挑选一门好亲事,绝对不会半分委屈到她。”

“可是,母亲。”徐宴礼打断她的话。

这些时日,他瘦了一大圈,脖颈后面那一块骨头突出,光是看着就能够感觉到那份硬朗。

他淡声说:“初初从来都不是我的拖累。”

“你这是在逼我?”卢氏垂上双眸,双手微微颤抖。

他俯身拜了下去,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求母亲成全。”

屋子里没了声音,想必又是一团死寂。

想起来裴三的事情还没解决的江新月又重新回来,站在门外听完了所有过程。

只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还没有到三九的时候,寒气便从青石砖面上往上侵袭,冻得她骨头缝隙里都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寒意。

眼帘垂下遮住看不清楚的视线,呵出的白气在眼睫处很快又凝结。

她却没有一点动作,披着并不合身的大氅,孤零零站在通透的芜廊下方,仍由风浸润过来。似乎这力道再重一点,就能够直接将她吹跑。

金珠赶过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走了上来扶住她,刚想要张嘴,便被截住了话头。

表姑娘的声音放得很低,抬头的时候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明明垂下的眼尾和黯淡的眼神都在彰显着她的难过,可她还是笑着,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走吧,别同他们说我来说。”

江新月说,没再去找徐宴礼,转过身慢慢走入冷风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