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五佛山脚那场逃亡,这一次的死亡来得安静而缓慢,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惊恐、去绝望、去悲伤、去迷茫。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会一点点失去焦距,那颗七窍玲珑心要一点点沉入泥泞。
阳光落在脸上,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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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风去得及时,太医说她并无大碍,安心休养几日便会无事。曹文雀却并不这么想。她在审身堂的院子里吹着风坐了大半宿,星星是清冽的,她的脸颊却微微发红。许多的人、许多的事、杂糅在一起,令她觉着恼火、却又无可奈何。所以她自然错过了前几次微不可察的低吟,及至清晨回屋去,那丫头已经能看着她咧嘴而笑。
“命都差点没了,还笑!”她高高扬手,接着却轻轻落下,“不识好歹、不知进退、不知深浅!入宫才两个多月就进了监义院,何等的能耐!主子们的事儿也敢插手——皇上给过你赏,他便喜欢你离不得你还会看你的面子饶了林氏?白日做梦!”
她越说越气,最后把脸别过去,不愿再看这死脑筋的。
“但凡荆典军晚了片刻……说什么死里逃生,我看你现在和死人也没什么两样!满身的伤,好了又争功去!耍聪明去!看下次还有没有人救你!”
回应她满腔怒火的,是那小丫鬟自被子下慢慢挪了手出来、轻轻揪住她衣角,文雀却将她甩开,霍然起身,望着东面监义院的所在又是一通好骂:“别跟我说你错了,错什么了?你没错!我气你?我气监义院那群杀千刀的!要不是宫里不能见血光,该枭首示众才是!让那些黑了心肝的都看看胆大包天会是个什么下场!”
她正当兴头,身后却传来几声沉闷而艰难的咳嗽。这最嫉恶如仇的只得暂时收了神通,先添了炭将炉子烧上,再暖了铁壶回身来照护:“你才醒还不知道,她几个已经在乱葬岗数一晚上星星了。我去接你的时候路上还有人说处置得太快,怕今后律法严苛。要我说,该!什么王八羔子,都进了监义院居然还敢变本加厉,那是由着她们胡来的地儿吗?自寻死路!诶……行了行了,我不说这些话吓唬你了。等等水烧热了我给你端来,先忍着点。只是,多少你得记个教训。下次再这么胡来,我可不给你收尸。”
木棠抬袖捂嘴堵住一声又一声带血般的咳嗽,缓缓坐起身来,却一时觉着恍惚。死里逃生、恶人伏诛,她该觉着开心?还是后怕,抑或是悲伤?毕竟是自己先断了对方生路。不。她捏捏堵得严严实实的鼻子,手不自觉想往下滑,却又一动不动。不,她一想到那些杀人犯、刽子手,就恶心得难受。她不要为险些杀死自己的人感到悲伤,甭管对面如何走投无路、到底有什么苦衷。可是张姑姑……掌事姑姑,本是不必死的,如果不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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