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光线很暗。
即便如此,谢明晏依旧看清了写在第一行的几个大字——
“离婚协议书”。
他攥紧拳,手背上青筋涨起。冷冷冽了文件一眼,没接。
“漉漉,你有什么其他要求,我都会竭尽所能地满足你。”
“唯独离婚不行。”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肩膀疲惫地低耸着,好像熬了几个大夜。
“你担心我断送前途,可我想告诉你的是——未来,不论我的右手还能否拿起修缮工具,我都不会后悔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
林漉嘴里漫开苦涩,很快又红了眼眶。
面对这样的他,她实在不忍心说重话。
可她更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她必须快刀斩乱麻。
林漉压抑着哭腔,用尽全力扯出一个笑:“你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就没想过我会后悔吗?”
她看着他的后背陡然绷紧。
林漉继续道:“我后悔选了你做我的联姻对象。你对爱情的看法太理想化,可是成年人哪里有资格谈感情?那是奢侈品,我们根本不配!”
“不是这样的。”谢明晏沙哑地说。
“不是这样,那是哪样?我承认你很好,可又痛恨你对我这么好!每次你为我受伤,我都觉得愧疚,想要加倍补偿给你。这对我来说,难道不是一种压力?我真的受不了了!”林漉拔高音量。
谢明晏的脸色苍白,甚至比她刚来医院时更憔悴。
“……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真的不能再真了!”她缓了口气,继续道:“我妈说得没错,你只是一个非遗传人,满脑袋只有你的手艺——没钱也没权,给不了我想要的幸福。”
她把协议书塞到他面前:“签了吧,不要互相折磨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谢明晏沉默地看着她。
半晌,才缓缓抬起手。
他不是左撇子,不常用左手写字。一行名字签得皱皱巴巴,完全丧失了以往的优雅大气。
空白的横线一寸寸被填满,林漉的心却好像被挖空了一块,生生地泛着疼。
直到放下笔,他的指尖还在颤抖。
林漉背过身,不让他看见额角滑落的眼泪。
“等你出院,我们就去民政局提离婚。”
“冷静期的一个月里,就不必联系,也不要见面了吧。”她的声音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