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倒是可行。”于千岩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说。
他这次买古董一是为了存钱,但其实更多的也是为了保值。
但是现在的政策,谁能知晓未来多久才可以自由的交易,收藏这些东西又能增值多少,如果世道更坏了,东西都有可能砸在手里,这谁也不知道。
全部换成古董放在手里,万一遇事,急用钱的时候再变现也不一定那么容易,还容易被人压价。
高凤莲拿到他家的那一批东西,到现在也只出手了三分之一,就是因为顾爷爷不肯低价出售。
但那些废料就不一样了,是稳赚不赔的,钱还能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在手里过。
如今的塑料珠子走的是低端市场,虽然受欢迎,但是利润空间极低。
像黄亦然这样的人就不是这种产品的受众,但如果是好料磨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
“哥你能买多少?”
“这玩意不值钱,也没啥人买,估计能挺多,我明天去一封信问问阿财。他有通行证,能去香港,他家姐嫁到香港去了。”顾剑杰说,“那些废料直接运回来,你到了北方也没法磨,不如直接在广州磨好,那边一直和爷爷来往的人,有人能干这个。”
阿财是爷爷的本家兄弟的孙子。
“行,那你顺道帮我问问加工费,我考虑考虑,后天给你答复。”于千岩说。
“你考虑啥?怕不好卖的话,先少进点也行。”顾剑杰说。
“不是,这不全是我的钱,还有我太太的,我得和她商量商量。”于千岩说。
顾剑杰一脸无法理解,但是这是他兄弟的选择,他理应尊重。
“当真是不打算去美国?许多人削尖了脑袋也想过去当三等公民呢。”顾剑杰索性转换了话题。
“我对当三等公民没兴趣,我喜欢在广阔的土地上当主人。”于千岩摇头。
“买废料倒也用不着这么多钱,我再给你留意着些,挑些小点好藏的东西给你买些。对了,你后面送来的那一批,里面有一些成色好的东西,阿爷留下来了,你到是可以带回去收藏起来。”顾剑杰现在跟着爷爷历练,也算是入了门。
“不用了,留着后面行情好了卖了吧,我嫌恶心。”于千岩说。
他买回去的东西,大部分是要留下来当传家宝的,那些用龌龊手段抢来的东西,就算再有价值也不行。
“晓得了。”顾剑杰点头。
这孩子打小就极有主意。那年小小年纪的他抱着他妈妈的嫁妆箱子出现在他家后,爷爷吃了好大一吓,哪里肯收,哪里敢收,一定要去找他爸爸。
他说是爸爸让他送来的,恳请爷爷帮他避避险。爷爷答应了。
结果没过几天又送来一批,爷爷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从好路子来的东西,当下极为厌恶。
言辞犀利地问他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全不顾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顾爷爷,你安心,坏人马上就要受到报应了。这些东西您先替我收着,这是我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没过多久,日报晚报上都刊登了虹口区革委会主任高凤山贪污、迫害人民群众被枪毙的事。他妹妹也被下放了。
于千岩爸爸在千岩妈妈刚去了就找了新人的事,他是知道的,这会儿得知这些东西应该是高凤山趁着运动之便抄人家的家,抄来的东西却并没有上交给国家。
没几天,千岩爸爸竟也被下放了,就剩下他小小的一个人,独自在家里生活。但那时候活动频繁,人人都像配了望远镜,安了顺风耳,恨不得找到你的一丝错处去告发你,他爷爷把东西藏藏好不不被人发现就用尽了全力,根本没有机会,也不敢出手。
他们家人口多,工作的人少,一家人只靠爸爸在工厂上班的36块钱工资过活。空守着宝山,产不出粮食,也是月月入不敷出。
能补贴给他的极为有限。
他爷爷一直心怀歉意。
当初运动激烈的时候,有人举报他爷爷是资本家,被千岩外公一力否认,所有的罪名都让他一个承担了,为此生生被人打死了。没过多久,千岩妈妈也没了。
直到三年前他爷爷做了文物协会的副会长,家里条件才好了些,慢慢开始出手他后面送来的那一批金银首饰,换了些钱。终于能让千岩生活轻松些了,结果他下乡了。
爷爷知道情况后,生了好大的气,不明白好好的他为什么要报名下乡去。
于千岩于鉴赏古物这方面比他的资质还高,他爷爷有意培养他的。
于千岩写信回来,他看都不看。但还是舍了脸不顾身份,亲自去卖他的那些东西,只为让他在农村的生活宽裕一些。
吃完了饭,于千岩和顾家人告别。手里拎着一个竹制的食盒,里面是阿姨新炸的春卷。
躲在角落里的沈毅听到声音,赶紧站了起来。
不想蹲得久了,脚麻了。
他咬紧牙关,不让痛苦的呻吟声流出。
等到于千岩走过,顾家人回了屋子,关好门,他才从暗处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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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街巷,发现于千岩站在路灯下面看着他。
沈毅真想立定,向后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