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参赛完我陪你过去走走,那儿一定能带给你非常新奇的灵感。”
少女说到这向范宁微微行了一礼:“这几天练歌辛苦老师了,埃莉诺国立歌剧院那边下午就要开始定选,我在动身前需要去沐浴、更衣和化妆,还需要练会声,现在只能先失陪啦。”
范宁早已知悉安排,挥挥手示意她先自行去准备。
“啊,我还忘了请教一个问题。”安转过身又转回。
“什么?”
“五首《吕克特之歌》有你指定的演唱顺序吗?”
范宁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没有,依你喜好。”
“我要一句增加自信的鼓励。”
“在没有大失误的前提下,这一环节的难度用《吕克特之歌》有些欺负人。”
“好!谢谢老师。”
对方离去的背影和步伐轻盈又愉快。
后来这几天的相处打消了范宁心中很多的顾虑,根据以往的某些经验,他最头疼的两种必须得断联的后续情况都没有出现:这位夜莺小姐尊重人也同样自重,言行举止仍保持着礼节和分寸,而且没有变得幽愤哀怨或郁郁寡欢,依旧是浑身散发着坦率、开朗又自信的能量,并朝着自己的名歌手梦想继续积极努力。
在自己表示“定选”环节不会去陪同后,她也只是愉快表示,如果她能进决赛的话希望自己可以考虑去观看。
实际上名歌手大赛早在七月上旬就开始了,从各群岛和城邦的“泛选”,到缇雅城邦的“复选”,再到决赛有足足六大轮。
而夜莺小姐手持的邀请函是张绿卡,她今天参加的“定选”是独立在六轮之外的,如果从进度上看,等同于倒数第二的效力,离决赛还有一步之距离。
所以他暂时没兴趣看。
回到自己的旅馆房间后,他洗了个澡,小憩了一会。
又一时兴起,将五首以钢琴伴奏的艺术歌曲做了交响化配器的标注。
这样的练笔使《吕克特之歌》即将形成两个版本,前者便捷清爽、主旨突出,后者则氛围更立体、表现力更丰富。
下午时分他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漫无目的闲逛了一段时间,日光下庞大而热烈的缇雅城邦就像一座香气缭绕的迷宫,不到一个月前自己还在咫尺天涯的提欧莱恩,还时常坐在特纳艺术厅起居室的阳台木地板上思考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人生问题,每每在心中强调或揣摩着这些对比时,都有在做梦般的感觉。
集市上,露娜一如既往地持着小黑伞,范宁则手捧一杯此前从未品尝过的“鸡蛋咖啡”凉饮,眼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身材火辣的一对年轻女郎与他擦肩而过,用由衷的语气称赞着这位外邦人的俊美,范宁回头微笑道谢,并轻嗅着热风中残存的海洋味香水。
手里的凉饮看起来像是一层覆着褐色奶油的黑咖啡,那是当地人用生鸡蛋、红糖和炼乳打发的奶泡替代品,品尝起来丝滑独特,香气四溢,绵密的蛋黄与苦涩的咖啡碰撞融合,层次丰富而有趣,完全没有腥腻之感。
范宁的思绪从凉饮中发散,短暂地在远方国度的一些身影间划过,但很快一口气直接穿梭到了四十多年前。
那时文森特和安东教授都尚在孩提时代,而维埃恩带着一张记有d小三和弦的“凝胶胎膜”飘扬过海,又在几年后以一首名为《前奏曲》的作品完成了“唤醒之咏”,范宁试图去思考这其间的可能发生之事,但未能如愿以偿,这里的盛夏十分灼热,行人衣着色彩鲜艳,与那个灰蒙蒙的旧时空相去甚远,捉摸不到一点联系。
各色遮阳伞之下,错杂低矮的屋脊、拱顶或平顶天台之上,以及门店百叶帘的外沿……范宁一如既往地看到了南国的“传统艺能”:与自己大眼瞪小眼的蟾蜍、造型色彩稀奇古怪的蘑菇、摆放在烧烤架上让人完全不敢下口的虫子……不过他这次在其中的一类摊位上的停留时间稍长——
“颅骨钻孔手术”
露娜带自己在巴克里索港集市购琴时也有过照面。
范宁看着那些工具箱中的钉子、锤子、钻头和小刀,皱眉陷入思索,他觉得眼前的这件事物和什么东西存在联系,但一时间又把握不到。
丰腴的花衣妇人见有客驻足,将绳索悬挂的牌匾翻了个边,露出后面若干“付费内容”,但她并未像其他摊主那般开口做殷勤的介绍,而是不住咂巴嘴上的雪茄,眼睛往四周张望一番后,很快就将牌匾回归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