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那双讨人厌的眼睛里看到了母亲的目光,那是她爬上树枝高处,练剑练到浑身青紫,摔跤回家喊着要包扎的时候,母亲总会露出的目光。那种目光里有着些许的谴责,些许的宽容,几分无奈还有深厚到化不开的疼惜。
喜姑和许氏完全不同,但是那目光却能如此相似,相似到仿佛许氏透过喜姑的眼睛在望着李平阳一样。
李平阳说不出话,无声地红了眼眶。
她在那目光中被剥去了金身。
才忽然悲哀地自觉,内里的李平阳依旧是十八岁砸了祠堂出逃的那个半大的姑娘,她一直在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往前跑,她自以为已经自由了,是散仙游侠。然而实际上,她依旧在逃亡的路上,从不敢回头看向自己的曾经。
“妹妹,天下哪有什么神仙,你不是,旁人也不是。但是你是个好的姑娘,我知道你心里是好的,我知道你想帮我,想帮别人,但是今后啊,你不要托神仙的名了。”
“你帮我杀了他们,我真的谢谢你,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但是这是我的因果,是我叫你杀的人,杀人就得偿命,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可是……”李平阳忽然哑然了,万千话语中居然找不到一条来反驳的。
“妹妹,你好好活呀,别做神仙了,就好好地活呀。”
李平阳远眺着燃烧的房屋,陷入了极其深刻的茫然和绝望之中。她用力捶着一旁的树干,几乎失控地尖叫了一声,蹲下身抱着头,眼泪顺着眼窝滑到鼻尖,最终落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走!他们都是活该的,你为什么还要为活该的人偿命?什么叫好好活,你就是最不懂好好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