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中国有一个非常巧妙的词语叫做“巫山云雨”，它用来形容情侣之间缠绵的爱情。相传战国时期楚襄王和宋玉一起游览云梦之台的时候，宋玉说：“以前先王曾经游览此地，玩累了便睡着了。先王梦见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子，她说是巫山之女，愿意献出自己的枕头席子给楚王享用。楚王知道弦外有音非常高兴，立即宠幸那位巫山美女两相欢好。巫山女告诉怀王，再想找自己的话，就来巫山，早晨是‘朝云’，晚上是‘行雨’。”

大多数这个词语是用来形容男欢女爱的，不知是否能用于形容女女之间的爱情，不过以方欣楠那捉襟见肘的文化水平，她脑子里也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词汇来描述眼前的场景了：她和川崎美步订了一间双床房的酒店，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她俩觉得和别人睡觉睡不着，而是非常有预见性的料到其中一张床肯定会湿一大片，翻云覆雨完毕后，两人可以睡在干的那张床上，这算是酒店服务中的一部分，所以两人倒是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在方欣楠看来，自己花了一块钱买了一瓶矿泉水，那么就相当于她拥有了对于这瓶水的支配权，无论是把它喝掉、浇花、还是干脆倒马路上，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指责她浪费，毕竟自己为自己的行为支付了金钱。

——这个世界上的本源逻辑依旧是，只要有钱，做什么事情都能够套出一系列自洽的逻辑。

在心中强化了这个观念后的方欣楠，回头看了看光着身子在被窝里熟睡的川崎美步，然后继续拿起手机刷博客：第一条，朝日新闻官方账号，朝鲜又对着日本海试射火箭，为了在最近的日美联合军演中示威，自己从不关心国际局势，忽略；第二条，资生堂推出了新的粉饼和口红色号，是自己喜欢的淡妆风格类型，可以趁着推广期薅一笔羊毛；第三条，国会一议员准备推行新的环保方案，正在向广大群众征求意见；第四条，女生常用的摄影小技巧，提升自拍水平；第五条，一名水泥工因公受伤在网上求助；第六条，新宿美食推荐；第七条，当你感到抑郁的时候不妨来看看这些东西；第八条，老公出轨老婆雇私家侦探调查最后和侦探在一起的狗血小说；第九条，一些用于推广新型成人用品的擦边cosplay图片……

有些时候方欣楠不得不感慨互联网的神奇之处，它能够让人在上一秒看着伤感文案痛哭流涕，下一秒对着搞笑艺人啼笑皆非，人的情绪在各种各样的极端之间来回抖动，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流量获得关注，同时通过这些东西实现财富变现。这种操控人心的手段简直比奥术还管用，独立思考得出来的结果是对方让你以为是自己独立思考得出来的结果，这一点是奥术或者其他东西永远无法做到的。

更重要的是，互联网让人们看到了许多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东西，比如对于一个朝五晚九的上班族而言，生活在客观意义上的信息茧房中，他无法想象一个每天靠收取租金过日子的人的生活，但有了互联网他就有可能刷到房东每天喝茶之于四处旅行的个人照片。然后经过“独立思考”后，得出“人原来从出生就是不公平”的结论后，逐渐对生活失去希望。

针对当下日益增多的奥能成瘾依赖症患者，日本奥术师协会曾经一度考虑限制互联网的发展，可就算没有奥术，人们依旧会对诸如电子游戏、电视或者其他的东西感到上瘾，通过其他更廉价的东西来逃离失控的人生。作为自由市场经济的日本，很清楚一个商品存在必然有其市场需求，也很清楚这个商品消失后，很快就会有竞品来弥补市场空缺，因为需求客观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想要继续深入挖掘下去其本质原因，只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综合各方利弊的考量后，奥术师协会最终决定不管这件事情，毕竟比起叫嚣着要推翻协会的暴力奥术师，成瘾在奥能带来的虚幻中对社会整体来说更加“安全”，作为统治阶级，稳定向来是首选参考因素——就算长久以来被骂作合众国的提线木偶，他们也会这么做。

人们总会以为自己没走过的那条路开满鲜花，殊不知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在哪里都是牛粪，方欣楠就是用这样的论调来调整自己心态的，在她看来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在网上冲浪的时候，不会淹没在浩瀚的信息海洋中，从而继续朝着自己想要走的路走下去。

“噗嗤，这是……德川信义么？”

刷着刷着，方欣楠突然刷到了一名ID为“行星”的用户，这个用户发的内容基本上都是一些深夜伤感文案，要么就是转发一些沙雕搞笑的视频，亦或者是对某些社会事件做写一些真知灼见，偶尔还有一些生活照：一个穿着《波比》杂志上极具城市男孩穿搭的男生在柔和的酒吧中，一边抽着烟，一边用一种深邃的眼神看着窗外刺眼的街道，如果在这张照片下面加一个logo，完全可以当做优衣库的服装新品宣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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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方欣楠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是德川信义，理由很简单，这家伙和信义一样染着一头蓝色的头发。在方欣楠的映像中，德川信义是一个无论到哪里都是穿着一身“无印良品”式简约风，且随时都露出一副郁郁寡欢的人，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会搞这种优衣库都市风情男子的那一套，怪不得现代的年轻人都不愿意让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的社交账号，只有这样，人们才能够在一个虚拟的空间中展示出自己以为的“真实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