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威望,宁帝在朝堂和民间更是几乎达到了顶峰!
只要他还活着,这朝堂就乱不了,天下也乱不了!
可一旦他死了,如今这勉强维持平衡的和平景象,瞬间就会被打破!
因此闭关,便也是一种威慑。
让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时的李辞宁,也瞬间明白过来父皇的良苦用心,他心头有种说不上来的哽咽情绪涌现。
“父皇……”
李辞宁声音略颤抖,想说些什么,却被宁帝摆手打断。
宁帝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落寞:“日后,大宁王朝江山就要交到你手上。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也不要让列祖列宗失望……”
李辞宁眼眶泛红,咬牙开口:“父皇您放心,儿臣一定会不辜负您和列祖列宗的期望!”
“可惜啊……”
宁帝似想到什么,深邃的眼眸底泛起一抹担忧:“朕给你留下了两道难题,恐怕,需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儿臣,一定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宁帝点头,神情欣慰。但半响后,又叹息道:“也怪朕当年太自信,太急于求成了!”
当年的宁帝意气风发,想完成几代人都没能完成的统一夙愿。
他成功了!
灭了南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国家,终于将王朝天下一统。
但与此同时,也留下了隐患。
这场统一之战中,冒出了一个叫林恒重的人,此人文韬武略皆,样样出色,乃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宁帝重用了林恒重,林恒重也没有让他失望,短短数年间,便带出了一只精锐之师,一路势如破竹,马踏南疆诸国,方才有了如今统一的局面。
可同样,随着林恒重灭南疆诸国,立下赫赫战功,在民间和军队中威望极高!甚至军中已有传言林恒重要盘踞南方,自立为王!
如此赫赫战功之下,除了封王之外,任何奖赏都不足以比肩此人的战功。
而宁帝,也不得不破例再度封王。
自王朝建立百年后,又一位封异姓王的存在!
对那时的宁帝来说,他正意气风发,沉浸在千古一帝的名声美梦当中。在民间和军中同样有着极高威望的他,也并不担心镇不住林恒重。
而他,也有的是时间日后来削弱林恒重,将其重新掌控在自己手上。
可还没等宁帝的布局来得及完全实施,这突如其来的身体变故,打乱了他的所有部署。
以至于,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还活着,自然不用太担心林恒重会反,可他驾崩后呢?
宁儿能否镇得住林恒重?
手握数十万大军,盘踞王朝南方疆土的林家,会不会在下一代,或是下下一代,重演王朝分裂的戏码?
李辞宁明白父皇的担忧,他暗暗咬牙,目光坚定:“父皇,你放心,儿臣绝不允许任何人分裂王朝!”
宁帝眼神欣慰,点了点头。
“不过,朕这些年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到时候,朕会将这些交给你,能关键时刻帮上你大忙……但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
这一刻的李辞宁,心中悲凉。
他听的出来,父皇这是在交代遗言后事。
眼前这风烛残年的父皇,已没了半分昔日那雄伟高壮的气势。父皇的话,如同沉重的责任般,重重的压在他的肩头上。
他的身上,肩负的是整个王朝的希望!
他如何都轻松不起来。
“父皇……”
李辞宁抬头看着宁帝,眼中满是哀伤之色。但同时,也还有许多的疑惑和不解。
等待着父皇解答。
宁帝似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李辞宁犹豫了下,开口问道:“三弟他……”
“你想问,朕为何要将元儿留在京城,成为你的阻碍?”
李辞宁低眸:“父皇是想历练儿臣?”
“你猜对了一半!”
宁帝缓缓开口:“其实,元儿比你更适合当皇帝!”
李辞宁没说话,静静等待着父皇的解答。
“论能力,论权谋,论治国……元儿都不如你,在这些方面,你的确要比他强的多。但元儿有一点,比你强太多!”
宁帝看着他:“元儿他比你更心狠手辣,更果决,更冷血……”
“你缺少的就是这些……而如今,我大宁王朝正好需要一个心狠手辣,有铁血手腕的君王来震住那些宵小……”
“元儿,无疑比你合适的多!”
李辞宁沉默了。
他本能的想反驳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突然隐约意识到,父皇或许说的是对的?
“要是朕身体没出事,待到朕扫清所有障碍后,留个和平的江山给你,你的确能成为一名王朝盛世的守成君王。但你性子实在太软,这一点恰恰是身为帝王致命的缺陷……”
“你镇不住如今的朝堂群臣,也镇不住南北的林家和徐家……”
“元儿虽然样样都不如你,但他的心性和手段,却恰好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
李辞宁沉默了许久:“可三弟他手段心狠手辣,太过于残暴,儿臣担心他会……”
“他成不了一个暴君!”
宁帝道“如今南北两王虎视眈眈,朝堂之上派别错综复杂。无论是你还是元儿坐上这个位置,都将面临着各方的压力……他岂会有当一个残暴帝王的机会?”
李辞宁沉默,这是他没有去细想过的地方。
但此时听到父皇的话,他心中竟不知为何升起了几分……认同?
若是和平年代,一个心狠手辣的储君,没有权力的约束,的确可能成为一个残暴不仁的暴君。
可,如今大宁王朝内忧外患,朝中更是派别林立,即便三弟真的如愿坐上了那个位置,手中又有多少权力能让他肆无忌惮的当暴君?
想到这,李辞宁沉默了!
半响后,方才开口:“所以,父皇一直是想让三弟来当储君?”
宁帝静静看着眼前的李辞宁,沉声道:“元儿,终究还是输给了你,这是他的命,怨不得别人!”
李辞宁则沉默良久,开口道:“若是父皇想的话,儿臣可以放了三弟,儿臣也愿让……”
“愚蠢!”
宁帝语气突然暴怒,冷冷呵斥打断了他。
李辞宁身体微颤:“父皇……”
“你可知朕为何不看好你?就是你这般优柔寡断,太过于心软,废物!”
宁帝眼神冷冷盯着他,“你可知,若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你,是元儿,你猜会如何?!”
李辞宁低着头,不敢说话,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元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他绝不会给你任何活命的机会,更不会愚蠢到说出让位的这种最愚蠢的话来!”
“成王败寇,你赢了便是赢了,元儿他比不过你,那是他自己的命!将自己赢得的东西拱手让人,那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行为!”
“身在帝王家,断不能有半点心慈手软!”
宁帝冷冷盯着他:“你是未来的天子,是我大宁王朝未来的希望。你必须要做一个冷血无情,杀伐果断的帝王……”
“你若是这副德行,朕如何放心将大宁江山交到你手上?!”
面对着宁帝的突然暴怒,李辞宁始终低着头,如同做错了事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父皇骂的没有错!
他的确太过于心软,根本就不适合做帝王。
“父皇,儿臣知错了。”
宁帝痛心疾首,深呼吸许久后,方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的时日不多了,如今也没有机会再重选继承人。眼前的李辞宁,已是他唯一的选择。
“你切记,对敌人断然不能心软,哪怕是你的亲兄弟,当他选择跟你作对时,他就是你的敌人!”
“对敌人,你要用最狠,最干脆的手段解决掉他!”
“明白吗?!”
“儿臣遵命。”
宁帝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语气缓和了不少。
“这一次,你做的不错。”
“元儿谋反,也是一次机会。趁着这次对朝廷大洗牌,将朝堂上的异党,不听命于你的官员通通铲除掉……”
宁帝盯着他:“这是你树立朝堂威信的最好时机,切莫绝不能手软,该杀杀,该放的放,恩威并施,能否肃清朝堂,就看这次的机会了!”
“是。”
“不过,也不能做的太过火,以免引起反噬。京中还有各派世家门阀的势力,你要平衡好这些家族势力,能给你提供很大的帮助……”
“还有赵相……他会是你在朝堂上最大的助力,赵相辅佐了朕多年,对王朝忠心耿耿。有他在,你不用太担心朝堂会乱……”
说到这里,宁帝停顿了片刻,目光逐渐凝重,他盯着李辞宁,嘱咐道:“记住,你最大的对手,永远都是林家和许家……盘踞南方的林家掌握我大宁王朝南境大片疆土。许家坐落北方,更是肩负着看守国门的重任……”
“他们是王朝的利器,但有一天他们若是有了反意,也会立刻成为王朝最大的威胁……”
“儿臣定会谨记父皇教诲。”
李辞宁低着头,恭敬开口。
宁帝目光逐渐浑浊,仿佛耗费了浑身全部气力,他目光深邃着:“没记错的话,林家……那小子在京城吧?”
李辞宁点头:“临王世子已到京中有两月,儿臣见过他两面!”
“此子如何?”
“大智若愚,隐藏极深。”
宁帝苍老的脸上似浮现一抹冷笑:“林恒重的儿子,岂会是普通之辈?之前在临州自污藏拙,当真以为朕瞧不出?”
李辞宁没说话。
“许家呢?”
宁帝又问。
李辞宁道:“年前,儿臣听闻许王世子以及那位郡主也来了京城,这二人的目的暂且不得而知……”
宁帝眯眼,面无表情道:“他们多半是奉了许洪之命,来京中试探朕是否还活着。”
李辞宁心头一惊:“父皇,许王他……当真有反意?”
宁帝面无表情:“不可不防!”
“小心盯紧点,他们这些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是。”
宁帝又似想起什么:“缥缈呢?”
李辞宁道:“缥缈在宫中陪着母后。”
“让她来见朕一面吧。”
“是。”
李辞宁恭敬开口。
正欲起身时,又似想到什么:“父皇……”
“嗯?”
“三弟他,该如何处置?”
宁帝漠然看着他:“你觉得呢?”
李辞宁低着头,没说话。
“你如今是监国太子,你的决定便是朕的旨意。元儿带兵入宫,意欲谋反,该如何处置,你还要问朕?”
面对宁帝那冰冷的眼神盯视,李辞宁沉默良久,最终深呼吸一口气。
“儿臣明白了!”
李辞宁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正欲转身时,又突然停下。
“父皇,还有一事!”
“三弟与密天司素有秘密往来,也与父皇身边的陈总管有勾结……”
说到这里,李辞宁没再开口,而是看向父皇。
宁帝平静点头:“是朕的授意。”
“儿臣明白了!”
李辞宁点头,“儿臣告退!”
……
李辞宁退出密室,来到养生殿。
殿外,禁军将士全副武装,等候多时。
“殿下!”
见李辞宁出现,禁军统领快步上前迎接。
李辞宁摆摆手:“去静宁宫!”
说罢,李辞宁回头,看了眼一旁屋檐下,静静站在那里的陈昭。佝偻的身影,略显卑躬屈膝。
李辞宁深深看了几眼,迈步离开。
静宁宫内。
装饰古风,亭廊精美。院中繁花簇锦,百花争艳。
明明还是冬天,宫殿内却有了几分春色。
这里是当今皇后娘娘所居住的寝宫,皇后娘娘喜静,宫中除了些许宫女之外,平日里显得有些冷清。
内院中,屋檐下,一位身着锦绣襦裙的女子正坐在屋檐下,百无聊赖地撕扯着手中鲜花。
好端端的鲜花被摧残毁了一地,女子目光却愈发显得无聊。
“好无趣啊!”
半响后,女子轻叹了口气。
“好想出去转转,也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憋在这里,快憋疯了……”
样貌姣好的女子唉声叹气,目光瞥了一眼身旁不远处。
一个气质清冷的姑娘,正笔直的站在屋檐下,如同一座雕塑。
明明二人几乎完全相同的样貌,但两人身上的气质却完全不同。一个略显热情妩媚,另一个则是冷冰冰。
相同的样貌,不同的气质在两人身上完美展现出了反差。
“你天天板着张脸,学着公主的模样不累吗?”
锦绣忍不住开口:“不会觉得很无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