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道这個年轻人性子太傲太直,需要打磨才能重用。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解缙竟然能直到这种程度。
就目前来看,阶梯性收税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不是官僚士绅,也不是地主豪强,而是勋贵。
朝堂能看出这一点的人不少,可敢于当堂指出来的,他是唯一一个。
这哪是性情耿直,这是不要命啊。
朱元璋反而更加欣赏他了,同时心中也决定,将其贬谪到地方磨炼几年再说。
这性子不改,败事的概率比成事的可能性更大。
正好可以借助田税的事情,将他贬出京城。
想到这里,老朱冷笑道:“你是在离间咱和诸位功勋大臣的关系吗?”
解缙面容严肃,说道:“臣不敢,臣皆肺腑之言,请陛下明查。”
朱元璋嗤笑道:“好,那咱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国之柱石。”
然后他看向勋贵,说道:“诸卿以为此策如何?”
徐达出列说道:“臣以为此乃万世之法,为表支持,臣愿将家中七万亩田尽皆售卖。”
汤和紧随其后:“臣乃开国勋贵世袭罔替,只有大明强盛,汤氏子孙才能享荣华富贵。”
“此等万世之法,岂有不支持的道理。”
“下了朝臣就将家中田产分与子弟,多余的出售给有需要之人。”
冯胜紧接着站出来:“臣附议,这就将家中田产分与族人。”
一名名顶级勋贵站出来,坚决拥护大明天子,支持皇帝的任何政策。
这下群臣全都傻了眼。
不是,你们是大明最大的地主好吧,就这么乖乖的把土地交出去了?
到了这会儿,再傻的人都知道,皇帝是有备而来。
尽管不知道双方是怎么协商的,事实是皇帝再一次获得了徐达等人的支持。
而徐达等人就是勋贵的代表。
他们支持,就意味着勋贵和军方也支持。
以朱元璋的为人,又获得了军方支持,就再无人能阻止他的意志。
这时,蓝玉缓缓从人群里站出。
掌管军法这么久,他浑身充满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他没有直接说话,而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站出来反对的那些军方将领。
此时那些人也知道自己跳出来的太快了,心中正懊悔不已。
再被蓝玉这么一瞪眼,吓的差点软倒在地。
一大半人当场就退回了人群,剩下的人一看这情况,也连忙缩了回去。
蓝玉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说道:“陛下,勋贵皆忠于陛下,忠于大明。”
“我们被人误会了倒还没什么,就怕有人打着我们的幌子,反对朝廷新政。”
这话就差指着解缙的鼻子骂了。
解缙此时也知道,皇帝提前和勋贵达成了默契,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又不知道这些,完全是出于公心才这么说的,何错之有?
“臣只是就事论事,绝无针对勋贵之意,请陛下明鉴。”
蓝玉讥笑道:“勋贵确实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可要论占有土地最多的人,非官僚士绅莫属。”
“你为何只提勋贵,却对官僚士绅只字不提?”
“难道是因为伱是读书人出身?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单轮个人拥有土地数量,勋贵确实都是大地主,可人数毕竟少。
要论总量,那自然是人数占绝对优势的官僚士绅,占有土地更多。
只不过大明初立,再加上朱元璋连续打击,官僚士绅始终没有形成大地主。
对朝廷的影响力,是无法和勋贵相提并论的。
不过,现在蓝玉将枪口对准官僚士绅,也不算有问题。
毕竟总量在那放着呢。
听到他的这一番话,在场的文官们都意识到情况不妙。
蓝玉这是把本来单纯的政策问题,变成勋贵和文官的斗争了。
事情的性质在这一刻全变了。
解缙毕竟年轻,还没有看透这一点。
还以为蓝玉是打击报复,激动的道:“梁国公莫要冤枉……”
蓝玉大声打断他,呵斥道:
“如果方才勋贵们没有站出来支持新政,恐怕阻碍变革的黑锅,就要扣在我们头上了吧?”
“事实就在眼前,你还有何话狡辩。”
解缙被怼的满脸通红,也不辩解了,躬身道:
“臣之忠心日月可表,请陛下明鉴。”
朱元璋正想着怎么将他贬出京城,没想到借口这就来了,当即说道:
“解缙言语失当辱及功勋,罚奉三个月,贬为泰宁县主簿。”
泰宁县在辽西义州,属于新设县,地穷人少是标准的苦寒之地。
将他贬到那里,和发配没什么区别了。
从清贵的翰林,一朝被发配到苦寒之地,这个落差实在太大。
解缙心中五味杂陈,却没有求饶,而是深吸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