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在无冬城发生的魔法瘟疫和创造者种族的苏醒，对于现如今的左思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威胁，充其量只能勉强算是个小麻烦。

因为北地各城镇村庄的本地居民和冒险者、佣兵完成近乎残酷的圈地扩张运动之后，虽然在名义上已经被纳入了西海岸帝国的版图，但实际上大多数地区仍旧保持着半自治状态。

尤其原本就有合法领主的城镇，基本都私下里达成了政治交易。

帝国公开授予这些人贵族头衔、承认占有的土地和财产、允许保留领主头衔和部分权力。

作为交换，他们会承认自己统治下的土地是帝国的一部分，接纳内阁派来的行政、司法和税收官员，主动交出军事和外交等一系列的权力。

很显然，从这些交易的内容不难看出，西海岸帝国高层对待吞并北地的策略是以稳妥为主，并不急着一步到位，而是打算凭借经济和文化的力量一点一点将其同化。

毕竟这地方向来民风彪悍，像冰风谷的十镇就经常因为争抢渔业资源而大打出手，每年都得死上十几人到几十人不等，大大小小的野蛮人部落加在一起也得有个几十万人。

他们可不是地精、豺狼人、蜥蜴人、食人魔、巨魔、兽人等可以被随意屠杀不用担心舆论压力的怪物，而是一群以渔猎、游牧为生的原始人类部落。

尽管这些家伙其实跟怪物并无本质上的区别，也一样喜欢劫掠城镇和商队，强行把俘虏变成奴隶、进行血腥残忍的献祭仪式。

想要让蛮族部落立刻接受帝国的统治显然是不现实的。

将他们纳入统治范围首先必须从根源上改变思想、价值观和生活习惯。

换而言之就是纳入帝国的经济体系中来，摆脱追逐猎物不断迁徙的蛮荒生活，逐渐学会耕作、定居，建立一个个小型的村镇，使绝大部分人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跟财产。

想要做到这一点，一方面要加强对北地所有城镇和村庄的防御力量，确保每一条商路的安全，威慑那些有事没事就想抢一把的野蛮人部落，另外一方面就是通过交易引导这些蛮族部落自己做出改变。

作为一個奉行实用主义的现代人，左思对传统和祖宗之法这种东西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他相信北地蛮族之所以会变成眼下这幅样子，究其根源还是恶劣生存环境导致的结果。

如果他们不变的像怪物一样野蛮凶狠恐怕早就已经死绝了，根本没可能延续到今天，而且还成为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一旦有更好、更舒适的生活，野蛮人很快就会抛弃那些没什么卵用的传统陋习拥抱文明。

这种时候，那些作为地头蛇的领主们就能发挥作用了。

因为凡是在北地能混出点名堂的，基本都学会了跟周边的蛮族部落打交道。

他们有时候是敌对关系，领主需要防备野蛮人的入侵和劫掠；

还有时候则是盟友关系，会联合起来对付大规模的兽人和其他怪物入侵。

毕竟再怎么说，野蛮人也是人类中的一员。

相比起怪物，他们显然还是更喜欢跟自己的同类合作。

很多蛮族都依靠与附近城镇做生意来换取生活所必须的布料、食盐、针线、香料、钢铁制品等物资。

所以北地的局势并非简单的文明与野蛮二元对立，而是要比很多人想象中复杂得多。

西海岸帝国的策略是，先把站在文明一边的领主和上层统治阶级拉入到自身庞大的经济体系中，再利用他们手头所掌握的关系去不断诱使蛮族部落从野蛮转向文明，最终实现对这片地广人稀土地的彻底统治。

此时此刻，艾瑞贝斯就奉命率领着一支满载物资的队伍出现在无冬森林附近的一处河岸边。

今天是每个月一次与乌斯伽野蛮人黑狮氏族进行交易的日子。

他们最大的特点是拥有黑发蓝眼，而且身材异常的高大健硕，对兽人拥有极端的痛恨与仇视。

尽管无冬城内眼下正在闹瘟疫，但艾瑞贝斯还是依照约定带来了对方迫切需要的东西。

毕竟黑狮氏族与其他仍旧还处在茹毛饮血状态的乌斯伽野蛮人不同，由于长期受到文明熏陶的关系，早就已经抛弃过去的传统改信守卫之神海姆、苦难之神伊尔玛特、正义之神提尔和忠诚与勇气之神托姆。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会遵守规矩跟法律，不会像其他野蛮人一样反复无常言而无信。

也正因为信仰相近的关系，黑狮氏族与无冬城的关系向来不错，甚至会帮助其抵挡来自森林和荒野深处的威胁。

以前在路斯坎还被奥术兄弟会统治时期，他们不止一次帮忙击退了前者派出的军队。

凭借着传统的友谊，还有正义之神教会的牵线搭桥，双方的贸易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增加。

尤其是毛皮、草药、宝石、动物骨骼和各种能够作为宠物的动物，已经为黑狮氏族带来了巨量的财富，并且在森林边缘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城寨，尝试着开垦农田或进行放牧养殖。

从远处望去俨然是一副文明开化的景象。

当站在箭塔上放哨的人发现悬挂着无冬城旗帜的队伍抵达，立刻便敲响了警钟。

没过一会儿功夫，一名背着双刃战斧、上半身穿着一件硬皮甲的猛男就从城寨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十名男性战士。

之所以没有女性是因为在野蛮人这里可没有什么性别平等之类的观念，谁的拳头大谁就可以大声说话。

而女性在力量、野蛮和残忍方面显然远远不是男性的对手。

这也就意味着大部分野蛮人部落对女性的态度是鄙夷与歧视，认为女人就应该乖乖的待在家里生孩子、做家务、服侍男人。

除非某些天赋异禀的女野蛮人能够在一对一的决斗中战胜同龄男性战士，才能为自己赢得地位和所有族人的承认。

不过这位猛男显然认得艾瑞贝斯，并未因为对方是个漂亮的女人就加以轻视，而是按照礼节拍打胸口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其余的野蛮人战士也都纷纷效仿首领的动作。

原因也非常简单！

这个隶属黑狮氏族的部落基本从上到下，都在切磋中被半精灵圣武士收拾过一顿。

对于真正的强者，乌斯伽野蛮人一直以来都是非常敬佩的。

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孔，艾瑞贝斯毫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需要的物资都在这里了，总计价值两万五千金币。与以前一样，我们接受包括毛皮、草药、木材和其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作为交换。”

“没问题，我这就让人去清点仓库。”

野蛮人首领冲手下点头示意，紧跟着没过一会儿功夫成堆经过简单处理的毛皮、矿石、宝石、草药就一股脑被搬了出来。

随行商人立刻开始对这些东西进行估价、装车，而有了钱的乌斯伽野蛮人则兴致勃勃大肆采购商队带来的生活物资。

其中食盐和铁器牢牢占据了大头。

前者不光是调味品和人体所必须的元素，同时还是腌制肉、鱼不可或缺的重要原料，对于缺乏制盐技术又不靠海的野蛮人来说绝对比金币重要得多。

至于铁器更是直接关系到武器和盔甲的数量，与部落的战争能力和生存能力直接挂钩。

这样两样战略物资无论囤积多少都不会嫌多。

看着成堆的粮食、食盐、武器和铠甲被运回营寨的仓库，为首的野蛮人酋长迅速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喜色，笑着开口说道：“我还以为你们那边闹瘟疫，这个月的交易恐怕要泡汤了呢。”

“哦？你也听说了无冬城瘟疫的事情吗？”

艾瑞贝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有点不敢相信对方居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如此快速的从外界得到消息。

“嗯，是的。

不光是我，附近的几个黑狮氏族部落也都知道了。

因为有一群神秘的家伙前不久来到了森林，大肆宣扬无冬城即将毁灭的消息，然后邀请所有的部族加入他们。

目前已经有一些黑鸦、灰狼、原苔等部族选择接受了邀请，不少豺狼人、巨魔、半兽人也在这个行列之中，据说还有巨龙和巨人。

除此之外，有一名猎手声称在森林深处目睹了一个可怕的怪物，外形看上去有点像是霜巨人，但却率领着一支亡灵军队。

小心点，我能感觉得到这次无冬城瘟疫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野蛮人酋长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全部抖落出来。

光凭这一点就不难看出，他早就将无冬城视作不折不扣的盟友了。

毕竟双方交易所产生的巨大利益已经让部落变得十分富有，他们无法承受失去这个重要盟友的代价，更不想要退回到之前那种连吃盐都必须要小心翼翼的艰苦生活。

艾瑞贝斯在得知这些重磅消息之后脸色勃然大变，立刻语气急促的追问：“这些人是谁？他们的目的难道是毁灭无冬城吗？”

野蛮人部落酋长苦笑着摇了摇头：“抱歉，女士。

由于我们拒绝了对方，因此他们并没有透露任何关于自身的信息。

唯一知道的是对方给了所有加入的部族一个承诺。

而这些部族在得到承诺后都开始了战争动员。

眼下整个无冬森林已经陷入了空前的紧张状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一场战争。”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是某个巨大阴谋的前奏？”

艾瑞贝斯眼睛里闪过一抹愤怒的光芒。

因为从魔法瘟疫爆发到现在，无冬城的死亡人数已经上升了接近四位数。

其中既有病死的患者，也有在小范围局部暴乱中丧生的健康民众。

“不是觉得，而是基本上确认了。

不出意外的话，无冬城瘟疫应该就是那些神秘人故意搞出来吸引你们注意力的手段。

如此一来他们就能趁机大肆招募荒野中的部族组建一支大军，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陷无冬城。

看到那些加厚加高的围墙了吗？

我们黑狮氏族各个部落目前已经做好了迎接战争的准备。”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野蛮人酋长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变得异常严肃认真。

要知道在残酷的北地，没人敢拿战争开玩笑。

往往一场战争下来就意味着某个部族物理意义上的永久消亡。

男性会遭到毫不留情的屠戮，女性则会成为敌人的奴隶和发泄欲望、繁衍后代的工具。

没有同情！

没有怜悯！

更不会有所谓的道德和法律约束！

有的仅仅只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该死！不管是谁在搞鬼，我都发誓要让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艾瑞贝斯也顾不上去管商队的事情，而是将其交给一名副手，自己立刻骑上马打算回去把这个重要的消息告知纳西尔领主。

可在返程的路上，她不出意外遭到了来自敌人的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