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杜甫的艺术洞察与历史感慨

腾骧磊落三万匹,皆与此图筋骨同。

自从献宝朝河宗,无复射蛟江水中。

君不见金粟堆前松柏里,龙媒去尽鸟呼风。

赏析:

一、原文释义:

自建国之初以来擅长画鞍马的画家,其神妙之笔首推江都王。曹将军成名已然三十载,人间如今又得以目睹真正的良驹乘黄。他曾为先帝描绘照夜白,那情景仿佛龙池十日间飞龙在天、雷电交加。内府取出殷红的玛瑙盘,让婕妤传旨才人去索取。曹将军拜谢赏赐舞拜而归,轻软的丝织品和细绢如影随形般跟随着他。贵戚权门得到他的墨宝,才觉得自家的屏障增添了光辉。昔日太宗拥有骏马拳毛騧,近时郭家有名马狮子花。如今新的图画里有两匹马,又让有识之士久久叹息感慨。这两匹马都是骑战中能以一敌万的神驹,在白色的画布上仿佛在风沙中纵横驰骋。其余七匹马也都超凡绝伦,远远望去如同寒空飘动的烟雪。霜蹄在长楸间践踏,马官和养马人整齐地排列着。可怜这九匹马都争相展现神骏之姿,相互顾盼,神情清朗,气质深沉稳重。若问谁是这苦心喜爱骏马之人?后面有韦讽,前面有支遁。回忆往昔皇帝巡幸新丰宫,翠华旗拂天向东而来。奔腾雄健的骏马三万匹,都和这幅图中的马有着相同的筋骨神韵。自从向河神献宝之后,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射蛟于江中。您难道没看到金粟堆前的松柏里,良马都已离去,只有鸟儿在风中鸣叫?

二、诗篇背景:

此诗作于安史之乱后,国家疮痍满目,百姓流离失所。杜甫亲身经历了社会的动荡和人生的坎坷,内心满是对往昔繁华的怀恋和对现实困境的忧思。他在韦讽的宅中观赏曹将军画马图,触景生情,借画马抒发胸臆,不仅展现了对精湛画艺的赞赏,更深刻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和历史变迁。

三、赏析分享:

1. 精湛的画艺称赞:诗的开篇即以雄浑豪迈的笔调盛赞曹霸画马的神妙技艺,将其与江都王相提并论,凸显了曹霸在画马领域无可企及的卓越地位。“将军得名三十载,人间又见真乘黄”,进一步强调了曹霸画名的经久不衰和深远影响。通过对曹霸曾经为先帝画照夜白这一典故的叙述,以“龙池十日飞霹雳”这般极具想象力和冲击力的描写,生动展现了其画作的惊心动魄和栩栩如生,仿佛真马跃然纸上,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让读者对曹霸画艺的高超有了更为深切的领会。

2. 权贵的追捧描绘:“内府殷红玛瑙盘,婕妤传诏才人索。盘赐将军拜舞归,轻纨细绮相追飞。”这几句用细腻且华丽的语言,生动地刻画了宫廷权贵对曹霸画作如醉如痴的追捧。内府不惜拿出珍贵的玛瑙盘作为赏赐,曹霸拜谢而归时,轻软的丝织品和细绢如彩云追月般相随,从侧面烘托出曹霸画艺的登峰造极,令人对其声名和成就有了更直观、更强烈的感受。这种通过权贵的狂热反应来衬托画家高超技艺的手法,不仅增添了诗歌的层次感,也更加突出了曹霸在当时画坛备受尊崇的地位。

3. 马匹的英姿展现:“此皆骑战一敌万,缟素漠漠开风沙。其余七匹亦殊绝,迥若寒空动烟雪。”诗人运用精妙绝伦的比喻和生动鲜活的描写,将画中马匹的英姿飒爽展现得淋漓尽致。“骑战一敌万”突出了马匹的英勇无畏和强大威猛,“缟素漠漠开风沙”营造出一种雄浑壮阔的战斗场景,让读者仿佛能听到马蹄的疾风和战场的厮杀声。而对于其余七匹马,诗人以“迥若寒空动烟雪”这样空灵优美的笔触,描绘出它们的超凡脱俗和飘逸灵动,使每一匹马都独具特色,活灵活现地呈现在读者眼前。

4. 人物的爱马之情:“借问苦心爱者谁,后有韦讽前支遁。”这里通过提及韦讽和支遁对马的喜爱,不仅进一步强调了画中马的魅力无限,也从侧面反映了作者自身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追求。韦讽和支遁作为爱马之人的代表,他们的存在不仅为诗歌增添了人文色彩,更传递出一种对高尚情趣和高雅审美的推崇,使读者能够感受到在那个动荡的时代,人们对于美好和力量的渴望与坚守。

5. 历史的深沉感慨:“忆昔巡幸新丰宫,翠华拂天来向东。腾骧磊落三万匹,皆与此图筋骨同。自从献宝朝河宗,无复射蛟江水中。”诗人的思绪由眼前的画马图回溯到昔日玄宗巡幸时的盛大场面,以“翠华拂天来向东”描绘出帝王出行的威严和辉煌,“腾骧磊落三万匹”则展现了当时国家的强盛和繁荣。然而,紧接着“自从献宝朝河宗,无复射蛟江水中”,画风急转直下,表达了对盛世不再的沉痛惋惜和对国家命运的深深忧虑,让读者在历史的兴衰对比中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沧桑感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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