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谒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韩愈的衡山谒庙与心灵求索

侯王将相望久绝,神纵欲福难为功。

夜投佛寺上高阁,星月掩映云曈昽。

猿鸣钟动不知曙,杲杲寒日生于东。

赏析:

一、原文释义:

五岳祭祀的等级皆如同三公之尊,四方的山岳环绕镇守,而嵩山位居当中。衡山地处南方荒僻之地,多有妖怪出没,上天赐予其神权,让其在此称雄一方。山峰半腰喷吐云雾,将自身隐藏其中,即便有绝顶高峰,又有谁能够登顶穷究?我前来之时正逢秋雨时节,阴云密布,昏暗迷蒙,没有一丝清风拂过。我潜心默默祈祷,似乎有所回应,难道不是因为正直之心方能感通神灵!片刻之间,云雾悄然散去,众多山峰一一显现,抬头仰望,只见山峰突兀高耸,直撑辽阔青空。紫盖峰连绵不绝,连接着天柱峰,石廪峰跃动起伏,仿佛与祝融峰相互堆叠。我感到惊心动魄,于是下马参拜,沿着松柏掩映的小径直奔那神灵的宫殿。寺庙的粉墙红柱闪耀着动人的光彩,墙壁上绘满了青红相间的鬼物图画。登上台阶,我弯腰进献干肉美酒,想要凭借这微薄的祭品表明我的衷心。庙令老人能够领会神灵的心意,他睁大眼睛仔细观察,还能弯腰鞠躬。他手持杯珓引导我投掷占卜,说这是最为吉利的结果,其余难以与之相同。我被贬逐到这荒蛮之地,幸而未死,如今衣食刚刚足够,甘愿在此长久终老。封侯拜相的期望早已断绝,即便神灵想要赐福,恐怕也难以成功。夜晚投宿于佛寺,登上高高的楼阁,星月在朦胧的云雾中若隐若现。猿猴的啼叫声与寺庙的钟声交织,不知不觉已到破晓时分,明亮的寒日从东方缓缓升起。

二、诗篇背景:

此诗作于永贞元年(805 年),韩愈因永贞革新失败,被贬为阳山令,在途经衡山时谒衡岳庙,遂有感而发,挥笔写下此诗。诗人借描绘谒庙的经历,抒发了自己被贬的愤懑、对前途的迷茫以及对人生的深沉思考。当时的社会局势动荡,政治斗争激烈,韩愈身处其中,命运多舛,这首诗既是他内心痛苦的宣泄,也是对命运不公的抗争。

三、赏析分享:

1. 衡山景象的描绘:“喷云泄雾藏半腹,虽有绝顶谁能穷?”诗人以雄浑奔放、气势磅礴的笔触,生动地描绘了衡山云雾缭绕、神秘莫测的景象。那缭绕的云雾不仅将山峰半腰遮掩,更增添了衡山的雄伟与神秘,让人不禁对其高远险峻心生敬畏与向往。“须臾静扫众峰出,仰见突兀撑青空。紫盖连延接天柱,石廪腾掷堆祝融。”这几句犹如一幅瞬息万变、雄伟壮丽的山水画卷在读者眼前徐徐展开。片刻之间,云雾散尽,众峰如巨人般突兀而出,紫盖、天柱、石廪、祝融等山峰连绵起伏、高耸入云,其磅礴的气势和独特的风姿令人叹为观止,充分展现了衡山的雄浑壮美与无尽魅力。

2. 谒庙心理的刻画:“潜心默祷若有应,岂非正直能感通!”诗人在默默祈祷之时,内心充满了虔诚与期待,仿佛感受到了神灵的回应,这种心理刻画生动地展现了他在困境中对神灵庇佑的急切渴望,以及对正义和善良终将得到回报的坚定信念。“升阶伛偻荐脯酒,欲以菲薄明其衷。”诗人登上台阶,弯腰献上祭品,那谦卑的姿态和微薄的供品,更凸显了他内心的真诚与敬畏,让我们深切感受到他在神灵面前渴望倾诉、寻求慰藉的急切与诚挚。

3. 人生感慨的抒发:“窜逐蛮荒幸不死,衣食才足甘长终。侯王将相望久绝,神纵欲福难为功。”诗中,韩愈毫不掩饰地抒发了自己被贬后的无奈与悲哀。他感慨自己在荒蛮之地艰难求生,已然断绝了封侯拜相的奢望,即便有神明的庇佑,也难以改变现实的困境。这种对命运的无奈和对前途的迷茫,深刻地反映了他内心的痛苦与挣扎,使读者不禁为其坎坷的命运而深感同情与惋惜。

4. 环境氛围的营造:“我来正逢秋雨节,阴气晦昧无清风。夜投佛寺上高阁,星月掩映云曈昽。猿鸣钟动不知曙,杲杲寒日生于东。”诗人通过对秋雨的阴沉、夜晚的朦胧、清晨的寒冷等环境细节的精心描绘,为全诗营造了一种压抑、迷茫而又略带神秘的氛围。从秋雨的淅淅沥沥、阴云的密布,到夜晚星云的交织、光影的迷离,再到清晨寒日的缓缓升起、光芒的渐显,时间的流转与环境的变化相互映衬,进一步烘托出诗人内心的复杂情感,使读者仿佛置身于诗人所处的情境之中,真切地感受到那份沉重、迷茫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