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佩坐在藤椅上,环顾四周,这是青雀舫尾部一块凹陷下去的杂物处,也是大如这一路上的寝室。
桌子上,摆了一盆水仙花,月光透过上方的窗户洒在叶子上,发出幽幽的光。
因为每月的腹痛,大如常常趴伏在地上,她身上的紫褐色竹叶氅衣已经磨出了几个破洞,花白枯燥的头发披在两边,遮住了耷拉赘皮的双眼。
仿若疯妇。
因为指甲断了,最后一副护甲也被容佩没收,她用自己的五彩布,给自己缠了满手的护甲,倒像是纸扎的一般。
每日的掌嘴之刑,让大如牙齿脱落,说话时就有风呼哧呼哧地从缝隙中过去,发出呜呜的笛声。
大如柔软的舌头舔舔嘴唇,从一堆木板子搭起来的“床”上伸出五彩的手,抓住容佩的裤腿,
“容佩,给我鸡汤吧,今天该喝鸡汤了吧。”
容佩的表情晦暗不明,她还记得当年初见娴答应时,她是那样的优雅矜贵,让自己心生亲近之意。
所以在知道要陪娴答应入冷宫时,她虽然惊异,可也跟着去了,在冷宫种种,她只觉得娴答应娇贵,不谙世事,可是如今,娴答应怎么就让自己混成这副样子了呢。
容佩语气是少见的柔和,她放慢语速说道:
“娴答应,皇上新封了一位江南民间女子做芳常在,正是情意绵绵的时候皇上下旨,那鸡汤只供给他和芳常在喝,您啊,恐怕是喝不到了。”
容佩笑意未达眼底,“您听,外面这柔美的歌声,正是从皇上房间传出来的,多好听啊。”
大如突然抬起头来,耷拉的眼皮紧紧皱在一起瞪着眼,
“皇上宠幸了民间女子?在御舟上游玩赏乐?还封为了常在?他们怎么能允许魏嬿婉送媚乱犯上的女子接近皇上?”
大如自动忽略了皇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性,是天下的主子,如果不是他想宠幸,谁敢送个女子到他面前去讨嫌。
容佩翻了个白眼,腹诽道,谁说是令妃娘娘送的女子啦。
见大如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容佩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大如就被扯的从床板上摔了下来,胳膊正好磕在了地上,是咔嚓一声。
大如痛的抱住胳膊,蜷缩成一团,嘴里嘶喊着。
容佩见状,眸底闪过一丝不忍,主动提出去给她讨些药来。
容佩刚刚出了杂物间,大如从地上抬起头来,眼睛亮的如黑夜中的烛火。
她另一只手抱着摔断的胳膊,踉跄地站起来,顾不上形容狼狈和在空中跳动的蓬松的白发,她一瘸一拐地,往船头走去。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出了门,容佩就去而复返,从经幡筐里扒拉出了几个藏的很深的小人儿,带着筐子一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