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兽性

等顾北柠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薰黄色帘幔包裹的床上。

“醒了。”

“太后……”顾北柠想要起身行礼。

“躺着吧,太医说了,要多静养些日子。”

“我怎么会在德宁殿?”

“你晕倒在六皇子府前,玉京那孩子担心你被陛下问责,求哀家把你接进宫。”

记忆一点点生出脉络,缀连成网。

“多谢太后,六殿下那边……”

太后正在让小侍女染指甲,娇嫩的粉色,并不符合太后应有的气派。她欣赏着自己的指甲,并没有理会顾北柠迟疑的神色。

“跟小六吵架了?”

一句话问得顾北柠羞红了脸,明明是立场之争,太后如此问,倒像是小两口拌嘴而已。

“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六殿下……”

“你怎知哀家如何想?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该看明白的,早都看明白了,如果你和小六只是君臣之谊,你今日还会冒着抗旨的风险去皇子府质问他吗?”

“我……”

“顾北柠,你可知,你今日犯的是死罪?”眉眼压低,上位者的威势尽显,“皇子被圈禁那也是皇子,谁给你的胆子直呼其名,又是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忤逆犯上?”

顾北柠没有见过太后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尚未回拢的神智出现断点,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哀家有无数个理由杀你,也有无数个理由杀天下人,民生疾苦,哀家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二百多条人命而已,只要不撼动皇权,你以为谁会在乎?”

像是银针扎进肺腑,痛彻心扉,却无法反驳,上位者压根不需要在意蝼蚁的生死祸福。

“你把这座皇城看得太善良了,斗兽场角逐出的胜者,人性能比兽性多出几分?”

太后看了她一眼,不无垂怜,像在看一只受伤的小兽:“没有权力,就没有发言权,这么简单的道理,哀家以为你明白。”

“哀家知道你看不惯这个世道,可你跑去质问小六,与泼妇骂街无异,毫无作用。想做蚍蜉撼树之事,最起码,要先爬到树上。而在此之前,你只能借力打力。找准你的靠山,不要干自毁长城的蠢事。”

……

房间内沉寂无声,只有顾北柠一个人。

她抱着腿坐在床榻上,无意识地看着鼓荡的帘幔,自荆州初见贺停云以来的种种过往,一一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以为自己抗争的,只是罪恶和不公,她挑战律法、挑战体制,试图重新划分权力阵营。

她想助澹台衍登上皇位,但从未想过让自己成为规则的制定者。

从九品中正到科举取士,从国子监到广开书院,历史的车轮不该停在这里。

……

东郭村一案震惊朝野,可一场大火焚毁了一切痕迹,杀人工具是就地取材,杀人手法混乱无序,不具备任何可供追查的一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