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新春番外

茶具早已经在阁中备好。侍女们闻言立刻行动起来,一人取来上等的茶叶,另一人则小心翼翼地烧水。乌衔秋坐在窗边案前,目光穿过窗棂,正见外头梅林一景。

风还未休,吹得飞雪纷扬。

老梅斜倚白墙,黛瓦堆落星霜。红萼半破雪壳,琼片裹冷暗香。

水沸了,侍女将热水缓缓倒入茶壶,茶香渐渐弥漫开来。乌衔秋微微抬手,示意她们退下。侍女们恭敬地行礼,悄然退出暖阁,留下他一人独处。

乌衔秋目光凝着窗外,须臾回转,提起茶壶,将茶水缓缓倒入杯中。

松萝雪芽,江南的内贡名品,只取雪后一芽,未及新绿,泡开只如雪片,茶汤清澈,香气四溢,他轻轻抿了一口,滋味清苦回荡。

他放下茶杯,目光再度望向窗外。雪依旧在下,园中的景致在雪中显得朦胧而遥远。

乌衔秋的神情依旧淡漠,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触动他的心弦。

倏而,寒风扑窗,扫落一阵刺骨的冷,他扶着发鬓,手指微蜷。

溺雪症在这个寒冬愈发严重,内力全失时,连抵御寒冷都显得力不从心。

他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指尖有些微颤,但他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只是轻轻捧住薄瓷茶杯,任由热意透过杯壁,灼烫指腹肌肤。

他知道,此刻自己并非孤身一人。侍女就守在侧间,整个园林中,更是布满雪衣卫,拱卫着他的安全。

然而,独坐在此,看着窗外飞雪,天地忽陷奇静,万籁俱寂之中,他不由忆起另一片雪景。

只是没有那座湖心亭,就连炉香都显得孤清冷冽。

茶烟袅袅漫过窗棂,他垂眸沉默片刻,饮尽杯中清茶,喉间滚烫与指尖寒凉在脏腑间厮杀,面上却仍是一派漠然。

也许这种时刻,茶色确实不如酒色。

炉中火炭爆出剥声,打散沉思。乌衔秋放松身躯,倚靠着桌案,撑着额头,他静静地坐着,任由炉火暖意渗透身体,淡眸轻阖,掩住眸底的波动。

雪依旧纷飞,将景物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密密的裹着,若无一个艳阳晴日,化不去这天地间的漫漫苍茫。

有脚步声落在廊下,门扉被轻叩三声——是禁庭密报送达。

乌衔秋睁眼,窗外天色已暗。他怔忪着,忽而哑然。

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