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学海弯腰行了一礼,试探性地打起了招呼,“二位阁老不忙吧?晚辈……晚辈正有一事不解,特想让二位阁老指点迷津……”
闻言,宁中恒歪嘴一笑,出声揶揄道,“你靖泰侯可是御前大红人,什么事能让你抓瞎呀?不应该啊……”
洛文槺放声一笑,“你怎么跟个老小孩似的,人家靖泰侯是诚心找咱们两个老头子议事,你倒好,还跟人家摆起谱来了!”
说着,他抬起头看了卫学海一眼,“侯爷既是有事相谈,那便换个地方说话吧。”
撂下话后,他几乎是同时与宁中恒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走入了公事房。
卫学海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得紧跟着他二人的步伐。
“二位阁老,先前的朝会您二老也瞧见了,皇上把跟南靖交涉的事放到了晚辈头上,可晚辈却一时捉摸不透风向了……”
刚一入公事房,卫学海便单刀直入的问道,“西宁匪乱的真实情况到底是个什么样,想必二老也是清楚的,皇上费尽力气捏造……不,创出这么一个师出有名的由头,分明是有发兵南靖之意,可到头来却在朝会上采纳了章棠等人的怀柔之策,晚辈……晚辈实在是被他老人家搞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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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中恒沉默着没说话,洛文槺则笑眯眯地朝他摆手,“咱们这位陛下的心思并非是常人能够揣度的,侯爷,老夫且问你,今日朝会主战主和的官员比例何几?”
卫学海紧皱着眉头稍稍回忆了一会儿,“若晚辈记得不错的话,主战之臣要远远大于主和派。”
“主战者多是勋贵武官,而主和者则多是章棠等南方籍臣工……”宁中恒面色一肃,正声道,“如你先前所言,陛下确实是想对南靖发兵无疑,可这满朝诸公的意见并不统一……”
“意见不统一又如何?主战之臣远远大于主和派!”卫学海依旧不解,急声问道,“当初陛下决议发动征缅之战时,朝内诸公的意见尚不一致,可陛下还不是乾纲独断,毅然发兵了吗?”
话说到这,卫学海猛地一怔,他好像明白过味来了。
“您二老的意思是,皇上这是有意为之?”
宁洛二老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卫学海,洛文槺更是直言道,“侯爷也说了,此前对缅发兵可以说是陛下乾纲独断的结果,可乾纲独断四个字代表着什么,侯爷真的明白么?这决定做对了,自然是大涨君威,可这决策要是做错了,那君王威仪便会大打折扣,且还会落得个刚愎自用的恶名,陛下看似同意了章棠等人的怀柔之策,实则是在以退为进,逼着满朝臣工同意发兵!”
宁中恒郑重点头,“别忘了,皇上可是把跟南靖交涉的任务放在你身上了,皇上在散朝前跟章棠说的那几句话,你就真没听明白?”
面对宁洛二位老臣如此直白的提醒,卫学海若再反应不过来那就真成傻子了。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皇上采纳了章棠让南靖国派使赔罪的怀柔方式,但却让主战的卫学海去跟南靖国交涉,这分明就是想让卫学海搅黄此事而做的铺垫。
“陛下一手以退为进,可谓是一箭三雕的妙手!”
洛文槺背着手轻叹道,“侯爷,今日的朝会内容一旦向外传开,民间百姓得知此事后会如何看待朝廷的这项决定?前有征缅之战全面告捷,天下百姓正是兴浓气傲之时,不用想也知道民心风向会如何,可他们要是知道朝廷在此次对南靖的事情上实施了怀柔之策,会如何看待朝廷?百姓们可不管什么怀柔不怀柔,他们只知道自个人受欺负了,但朝廷却没有丝毫出兵的表示,则必生怨怼之心,然陛下在征缅之战时乾纲独断的君威犹在,百姓们只会将怨愤发在主和的南籍文官集团上……”
卫学海一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他要干的事情是搅黄南靖国外使的请罪,换句话说,老百姓们要是知道朝廷在执行怀柔之策后,敌人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愈发蹬鼻子上脸,则民愤会愈发激烈,而这一切,就是皇帝楚天耀乐于得见的!
这样一来,便能够统一朝内群臣以及大宣百姓们主战的思想!
宁中恒垂眸厉声道:“陛下是要用天下人心来提势,既然要打,那就一定得打胜仗!而这士气,就一定得足!”
“侯爷不妨再想想,此事之后,这帮主和的南籍文工集团们会……怎么样?”洛文槺顺了顺有些起褶的衣角,抿唇低语道:“今日朝会主和,他们已与勋贵武官水火不容,来日民愤一起,他们便被天下所不容,这之后……”
后边的话洛文槺没说,但卫学海已经完全明白了,心中暗接道,“这之后,皇上在拂之以恩宽待,这帮南籍文工集团便会彻底服帖,日后在朝中失了人心的他们,唯一能仰仗的也就只有皇上了……”
洛文槺口中的一箭三雕,卫学海已经彻底明白了。
长长地吸了口冷气后,卫学海在心中叹服道,“皇上啊皇上,您可……真是太厉害了,这眼光看得也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