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冲带着诸葛珪入了净室后,又让人备了点吃食果蔬。
二人落座,边吃边聊。
诸葛珪内心一方面感慨张冲明鉴秋毫,一方面对张冲私下询他感到被尊重。
所以在落座后,诸葛珪水都没喝一口,就讲刚刚他未言之语。
实际上,诸葛珪之所以之前迟疑,就是因为他下面的这番话过于赤裸裸了,并不利于泰山军如今打出的主张。
诸葛珪组织了一下,对张冲这样道:
“渠帅,这编民造册不是为编而编,而是有缘由的。概言之就是,咱们泰山军一切征赋和派发徭役都是要落在这些人头上的,而户籍就是做这些事的基础。此外以申韩之术言之,这也是管控和镇压民众的有效措施。让人以田为家,安心务农,则无乱。”
张冲听了这番话,内心有些复杂。
他当然明白诸葛珪说的意思,更明白他说的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对的。他只是可惜,什么时候他开始成了黔首的另一面,从原先想的如何帮助黔首,到现在如何防范黔首。
但这种复杂来的快,去的也快。
前世的张冲是一个稍微浪漫主义些的中产,换言之就是所谓的布尔乔亚人。来到这里后,见不得黔首百姓活得没个人样,就想努力改变。
但改变来改变去,他自己也改变了。
在这个乱世中,张冲渐渐明悟到更残酷的一面,那是关于权力之道,关于斗争之道。
他知道有些时候,制度上的真实却能保证大多数人的安全。
比如秦汉对里社编户并强制留地管理,虽然让人没办法自由流动,但却真实的减少了社会的变乱。
因为古代,流民群体都是不利于社会稳定的因素。这些人因为脱离土地,没有了可靠的经济来源,为了生存只能武力劫掠偷盗。
这些流民或三五结群,四处流窜,流散冗食;或成群聚集,聚保山泽;有的流民群有组织、有领导,形成有一定军事攻击能力的武装集团,这样的流民行为群被称作巨盗,魁寇。
但不能忘记的是,人天然就想稳定下来,如果能有一份土地给他们耕作,又有多少人会过那些朝不保夕的日子呢?
所以往往社会存在大量的流寇群体,恰恰是因为社会的治理能力出现了大问题。
这些人或因水患、或因大旱、或遭寇乱,使得衣食无着。除了天灾,更多的又是人患。如兵役徭役,战争变乱,然后是豪强兼并、滑吏苛责。
所以张冲在听到诸葛珪的讲法后,纠正了道:
“使民能定,户籍只是手段,但更多的是要让百姓安居乐业。徭役派发这些是需要有的,兴修水利这些一刻都少不得人,但这种派发必须要节制。”
诸葛珪点了点头,他也不是那种法吏,与民生息本也就是他的所愿。
在听到渠帅谈到水利兴修后,他正好有此方面一事要说。
但张冲笑道:
“一个个来,咱们现在说的是户籍制度的落实,就继续说这个。”
诸葛珪赧然,暗责自己乱了章法。
于是,他就继续讲:
“也正因为户籍对咱们泰山军如此重要。所以为了维持户籍的长效就需要一个手段。毕竟人都是懒的,不加根绳子,下面的乡里吏如何会用心办事。所以在汉室这里,就有了连坐制。”
“秦法论,一人犯罪,举家及邻伍坐之。后来高祖入关中,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所以这连坐制就暂停了。但后来吕后执政,乃复此制,之后就一直延续到本代。”
“所以,为让基层乡里吏用心办事,皆以连坐来论。如里内有人盗,则里典、伍人皆连坐。这种连坐还涉及到案犯的家人,总之同居之人皆坐。”
张冲在听,内心已经有了决定。
他对诸葛珪批示道:
“所谓连坐不过是期冀恐惧,让人彼此监督。却也有用,但实际上危害更大。如乡里吏对某人犯事既不知情,也无干系,却因为连坐而有罪。那他为了自己免罪,就会姑息包庇此徒。所以连坐看似有用,实际上却无用。”
见诸葛珪在思考,张冲又说了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