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索原,关西军大营。
一帐内关西名将聚集,他们正是庞延、杨阜、庞淯、张恭、周烈、傅巽六人。这些人皆属于西园军中的少壮派,最长者为庞延,至今也不过是二十六,最小的是傅巽,弱冠而已。
他们这些人都是昔日刘宏从雍凉豪族中检选的羽林子弟,是专门用以培养作为第二梯队的军吏。
但随着刘宏驾崩,西园军内部又因宦官和关西世家的政斗而四分五裂,昔日这些国家选育的菁英如今也不过就是董卓门下犬而已。
在如今的董卓军体系中,他们这些人属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在乡情上,他们和董卓的核心腹里是同乡,皆为雍凉子弟。但在政治上,他们这些人又属于世家一派,在此前的政斗中,董卓重点打击的就是这一群人。
也就是现在的小皇帝刘协为了平衡一直维护这些人,所以他们的兵马到现在还能维持住。
所以无论是政治诉求还是代表,他们都属于现在所谓帝党的一员。
这些人对于刚刚胡轸的决策并不满意,因为这怎么看都是一种最坏的选择。
你要不就带着大军北上,做出倾力救太原的架势。不仅能给太原守军极大的信心,还没准可以不战而屈泰山军。
毕竟如果真死战,汉军内有坚城凭托,外有精兵为应,反倒是泰山军要被内外夹击了。
当然,这些人也看出董卓麾下的那些武夫不愿意为人火中取栗。那也行,那你胡轸就带着弟兄们撤回去,一路撤到临汾以汾水为防线,以守代攻,那也行。
但现在战又不战,走又不走,是真的自蹈死地啊。
想到这里,最为年长的庞延叹息道:
“先帝简拔我等,耗费钱粮编我等西园军,如今却不能为社稷分忧,真是可耻啊。如今,贼就在北,我军却逡巡不前,这等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样子。如何对得住先帝和陛下呀。”
从敦煌来的张恭倒是解释了一番。他们张氏孤悬敦煌,素来谁在中央就拥护谁,于是为胡轸开脱:
“胡帅也有苦衷啊。这全军上下谁不是七八个心眼。这个要北上,那个要南下,胡帅也难啊。”
傅巽事是年纪最小的,但脾气最烈,他毫不客气呵斥:
“他有個屁的苦衷。要是都听下面人的,那要他这个主帅干什么?要我说啊,咱们就点起兵马去救太原,诸位兄长放心,我和张辽有旧,我军北上,并州军也会北上。到时候,全军一半都出击了,那胡轸也只能上了。不然,哼哼,真像他说的那样一直呆在这里,咱们都得被他害死。”
周烈和张恭都是从敦煌来的,算是一党,这会见傅巽不给张恭面子,也冷笑道:
“你傅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你傅家也是后继无人了。你以为作战都是蛮顶着?这叫欲取之,姑予之。做事从来都是退一步,走两步,再一步。如此符合兵法的实虚之道。你如何?想着一上来就和敌军决战?要知道咱们这些人可是关西一半的精兵,要是因为冒进而败,那一国都要崩塌。所以我军首在保存实力,在对峙中寻找敌军的弱点,再而求胜,这才是稳重的军国之策。”
傅巽完全不给周烈面子,讥讽道:
“哼,好一个退一步,走两步。咱就是担心,后面别来个进一步,退两步,最后步步后退。你倒是有一张巧嘴,但怎的?靠你的嘴就能击败泰山军?”
说完这话,傅巽还不解气,用脚踢掉马扎,骂道:
“我傅如何也是伱个白丁能置喙的?我先祖傅介子为国扬威西域的时候,你周家还不过是敦煌的一个皮毛贩子。怎的,捐一点粮就觉得是个人物了?还敢说我傅家,你再敢多说一句,看我敢不敢割了你的舌头。”
周烈脸一白,明显是被这小儿气得不轻,就要说话,被边上的张恭拦住了。
见到自己等人的样子,庞延恍然:
“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人胡帅不北上还是真的没错。就我军这种不和,上赶着去太原,也是去送死啊。”
此言一出,在场人皆窘迫,之后又无言以对。
看来这个先帝之恩,是真的要日后再还了。
……
雍州西园将在争吵,益州西园将也在嘀咕,显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反倒是李傕他们这些凉州腹心却心大,自觉事情就这样了,然后各回各营喝酒去了。
于是,偌大的军帐中,只有胡轸心情沉重,对接下来的战事感到迷茫。他在帐内彷徨许久,心里感叹要是贾诩能在这里就好了。
他反复思量了一会,最后还是没什么头绪,就准备去睡觉了。这几日他鞍马劳顿,又为军略发愁,这觉就少了。
如今既想不出所以然,不如去睡。
但就在他的头都要靠在床上的时候,辕门外响起一阵急速的跑马声,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一路传到了中军大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