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上,天子军营。
陈匡、陈规奔至,未见兄长,先拜主帅东海王。
见东海王问及邺城情况,二陈顺口答道:城内听闻皇师到来,成都王部众已皆离散矣。
东海王闻言大喜,信以为真,由是戒心全无,防备松懈。
前至荡阴,只听前面喊声如雷,石超率引五万兵掩至,突入司马越中军,挟矢石而攻。帝师顷刻大败,司马越顾不得天子,依仗马快,弃军而逃。
惠帝銮舆行走艰难,又护卫尽散,登时身中数箭,面颊上亦中一矢,血流满面,大叫一声,跌下辇来。未见性命如何,先觉四肢难举。
百官侍御见天子中箭倒地,乱作一团,当即各自逃散,将惠帝遗于草地之上。
惟嵇绍朝服登辇,不肯稍退,并以身体卫护惠帝。石超引兵至于帝前,欲杀嵇绍。
惠帝虽然身受重伤,兀自向石超哭求道:此乃忠臣也,请勿杀之。
石超答道:某奉皇太弟旨意,惟不侵犯陛下,其余一个不留。
于是就于惠帝面前,将嵇绍诛杀,鲜血溅于帝袍。惠帝惊倒于草丛之中,众军皆乱争相搀扶,当时亡失玉玺六颗,四处找寻未果,遂致失去无存。
石超大胜,率众挟持天子车驾,还至大营。
惠帝饥馁难耐,求进饮食,石超只进清水,汤饼全无。左右见皇帝满脸流血,哀号不止,心中不忍,偷进秋桃数枚,天子泣下,勉强以桃充饥。
石超还师,挟天子送至邺城。
司马颖闻之,急率部下全班文武迎出,奉惠帝入邺,以酒食拜奉,帝方得食。
皇太弟请改年号为建武,惠帝不敢不从。
左右侍臣见帝服上沾有血迹,请脱之加以浣洗,惠帝大哭不从:此乃忠臣嵇侍中之血,何浣之有!
左右闻之,无不泣下。
镜头转换,按下天子,再说东海王司马越。
东海王弃兵而逃,先至下邳,命人叫城。
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楙闻说是东海王到此,异常干脆决绝,闭门不纳。司马越无奈,只得单身匹马逃回封地东海国,凄凉至甚。
心腹谋臣孙惠闻说东海王还国,于是寻找而至,登堂献计:殿下虽败,封国尚存。当年刘备仅借刘景升新野一县之地,终得三分天下。殿下犹可待机复振大业,何需忧虑?
司马越忧愁稍解,于是问道:卿有何计,助我重兴大业?
孙惠答道:殿下宜邀结宗室藩镇,同奖王室,不奉朝命,候其再举,可保无虞。
司马越从之,遂以孙惠为记室参军,重加任用。
其后不久,司马颖以同为宗室兄弟之名,请惠帝诏恕司马越之罪,使其回朝。司马越与孙惠商议,恐被招回诱害,拒不应命。
按下东海王还国,再说京都洛阳。
帝师既败,陈胗与上官巳收集残兵,回奉太子司马覃为主,固守洛阳。
河间王司马颙初闻司马越讨伐成都王,即遣张方率兵二万,来助皇太弟司马颖。但大军未至,司马越军已败,张方便既回军,乘机再次进攻洛阳。
上官巳派苗愿抵抗张方,屡次失败。
太子司马覃却又背后动刀,遣宫中禁军袭击上官巳,上官巳及苗愿兵败逃走。太子举城向张方投降,却遭再次被废。
并州刺史东瀛公司马腾,乃司马越同母弟,闻兄长败回东海国,欲为报仇,乃唆使安北将军王浚出兵,杀死司马颖所置幽州刺史和演。
司马颖闻报大怒,出兵讨伐司马腾。
八月,王浚引幽州之兵,联合段部鲜卑首领段务勿尘,以及乌桓羯朱等诸胡之兵,响应东嬴公司马腾,共起大军二十余万,兵发并州进讨司马颖,来袭邺城。
司马颖闻报大惊,急聚文武商议对策。
王戎出班进言:乌丸及鲜卑凶悍难敌,我中原之兵非其敌手,不如遣使求和为上。
司马颖犹豫不决,于是问于诸将:战与和孰利?公等请为孤言之。
石超自恃勇武答道:王浚乃无用之辈,司马腾亦坐谈之客,何必求和?战之可也。
王戎见他说到“清谈之客”,连自己也讥讽在内,于是冷笑道:将军差矣。我闻王浚颇能任贤,更兼土广兵强。田坚、田许乃智谋之士,藩己、逄纪尽为忠臣,任其军事。另有贡良为大将,何谓无用之人?
石超亦冷笑:以某观之,王公口中这些小辈,皆碌碌之才,何足道哉!
王戎嘿然不语,暗道:成都王专用此大语炎炎者,焉能不败!
司马颖意决,于是下令:命王斌为幽州刺史,作为主将,石超为副。率李毅等帐下能征惯战诸将,发兵十万,前往抵挡王浚幽州之兵。大将王粹引兵西向,抵敌东瀛公司马腾并州人马。同时发檄匈奴左贤王、北部都尉刘渊,使其发兵来助。
诸将领命,分头而出。
只说使者赍持檄文,至匈奴王庭来见左贤王刘渊,说明来意。
刘渊看罢檄文,因思与成都王相交甚厚,其势不得不救。遂对来使说道:贵使还报成都王殿下,某即派左於陆王刘宏为将,领五千精锐匈奴骑兵,前往相助王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使者告辞,驰报邺城。成都王大喜,便欲领兵亲出,忽然想起一事,吓出一身冷汗,暗道:前番东安王司马繇劝我释甲请罪,我今出城大战,若其与北兵里应外合,那还得了?
想到此处,将牙一咬,寻来心腹侍卫,吩咐道:卿速至东安王府,将司马繇执而杀之,要悄悄行事,勿使天子及文武群臣得知。
侍卫领命而去,至夜回报:已将东安王以绳勒死,偷运出宫去埋了,并无外人知晓。
成都王闻此,忽心中一惊,暗道:不好,我怎地将此人忘了?若留此人,必是大患。
于是急令侍卫:你可速去天子行宫,将左将军司马睿唤来,说我有事相商。
侍卫去了半晌,空手而回,奏道:回禀殿下,某遍寻左将军司马睿不到。问过从人,说左将军夜膳亦未曾用,急匆匆率四个家将出城去了,此时未归。
司马颖闻奏,张慌失措,叹道:某失却计较,酿下大错矣。
于是急传手诏,唤来十个使者:尔等将此手诏以六百里加急,送往各个关津渡口,敕令守将,但有贵宦过关求渡者,立即执归邺城,不得放出;若有私自放行者,夷三族。
十名使者接令,连夜去了。
镜头闪回,叙述司马睿来历。
字幕:司马睿,字景文,河内温县人,琅邪武王司马伷之孙,恭王司马觐之子,武帝司马炎从子,东安王司马繇嫡亲侄子。
嘉平元年,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从而控制曹魏实权,分别派诸子出任重要州郡都督,司马伷便以宁朔将军之职坐镇曹魏旧都,王公聚居之地,素为兵粮重镇之邺城。
司马伷长子司马觐初拜冗从仆射,后袭爵琅邪王,虽平生碌碌无为,但地位之显远非诸王可比。太熙元年司马觐去世,司马睿依例袭琅邪王爵,年仅十五岁。
武帝司马炎驾崩,司马衷继位为帝,司马睿这一支便为帝室疏族,再无兵权。司马睿知道宗室诸王间关系错综,矛盾重重,为避杀身之祸,便尽力恭俭退让,不入宗室之争。
在洛阳之时,司马睿惟与王导相厚。
字幕:王导,字茂弘,出身于琅邪王氏大族,名士王衍之弟。
因王氏家园所在琅邪郡正为司马睿封国,故此自幼熟知,私下往来不绝。
王导为人识量清远,每劝司马睿道:朝廷多事之秋,殿下宜早离洛阳,寻机回归封国,不宜久留天子身侧,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司马睿深以为然,只是恨无其便。
东海王司马越挟惠帝亲征邺城之时,司马睿二十九岁,以宗室之亲奉命随驾。至惠帝被张方劫掠入邺,司马睿便在其中,得随惠帝进入邺城。
东安王司马繇自流放之地还归封国,见亲侄司马睿到来,自然亲热至极,常邀入府中饮宴,以叙天伦之乐。
不料一夜之间,变起俄顷,司马繇竟因一言获罪,致亡其身。
叔父被司马颖暗杀之时,司马睿正随侍天子,丝毫不知。亏有东安王家仆因躲于茅厕中得免其难,待成都王侍卫去后,便急来行宫找到侄少爷司马睿,报以老爷被杀凶信。
司马睿既悲且惧,暗道:此时成都王尚未念及于我,若使想起,难逃被杀之祸!王导素常所劝,实为金石良言。不如趁夜出城,到洛阳接得家眷,便归琅琊故国。
计议已定,便立刻动身,率领四个随从,骑马出城而去。
闪回结束。主仆五人奔逃一夜,次日巳时至于河阳渡津。司马睿心急马快,率先来至渡口之前,便要寻人打听,雇用渡船。
此时津吏已得成都王通缉令旨,专门缉拿过河的宗室皇亲。
忽听马蹄声响,抬头看时,见来者小哥作贵介打扮,疑是被通缉皇亲贵戚,于是上前止住,便要仔细盘问,预备缉拿。
司马睿见津吏持械而来,未知何故,一时手足无措。
随从宋典从后面骑马赶至,见少主势窘,突发急智,上前以马鞭轻敲其背,故作取笑:张小舍!官家今日禁止贵人渡河,你一个商家子弟,亦有幸被拘问耶?
司马睿得其提醒,立刻明白,笑道:宋兄说笑了。我一个做生意的,官家拘问我何来!
关吏闻说来者只是有钱庶家子弟,果然大意,听之而去,不复盘问。
司马睿于是拿出钱财,求得渡船,到达对岸,天刚放亮。主仆五人由此驰入洛阳,急回府宅,迎接母亲夏侯氏太妃出离京都,绕行小道回到琅琊封国,逃脱大难。
司马睿之事,就此按下不提。